三臺各有統屬,非大事不稟君王,而可自為,逢有大事才上呈曹操決斷——可是何為小事,何為大事?不還是由三臺六相說了算嗎?
倘若漢天子在此,或許會覺得: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曹操就理智上也感覺,這樣才象一個真正的國家構架,而不是草臺班子嘛,但情感上卻多少有點兒彆扭。他不好破壞這一制度,終究那是要為萬事法,傳諸子孫的呀,那麼若想扭轉這一局面,就只好祭出強權天子慣常使用的法寶來了。
是什麼法寶呢?就如同當年漢武帝排斥傳統軍功貴族,而以毫無根底的公孫弘為相一般,在不破壞原有制度的前提下,儘量換幾個威望較低,難以服眾的宰相上臺,如此則這些宰相若想固位,就只有依附君主,逢迎君主了,君權自可全面壓倒相權。
如今六名宰相,毛孝先、涼伯方名聲較弱,王景興擅長逢迎,劉子陽歉抑謹慎,但打頭的是宏輔、荀公達卻負天下之望,不是自己可以隨便搓圓捏方的人物啊。你別瞧是勳和荀攸貌似比較油滑,從來也沒有跟曹操直眉瞪眼過(還不如毛玠剛直),那只是說明他們比較會做人,比較會做官而已,真趕上大是大非的問題,那是決然不肯讓步的——此二相若是隻知道跟著曹操的指揮棒轉,那他們名望必墮,恐怕再難以領袖群臣啦。而另一方面,曹操倘若事事跟這二位擰著幹,他本身的聲望也要受到影響。所以最簡便的解決方法,就是找個機會暫時撤了這二位,換人來做。
此前因為壺口山的胡亂,是勳接到手大票彈章,被迫請辭,其實那時候曹操就動過換馬之心,只是礙於情面,尚且猶豫。這回段瑕妄言天意,倒是給了他一個大好機會,可以明正言順地逼迫宰相們集體辭職。當然啦,按照慣例,也為了掩蓋自己的真心,即便宰相們遞上了辭表,曹操也不可能當即准奏,而必須裝模作樣地下詔慰留。一般情況下,三辭三留,宰相們便可趁機收篷,所以曹操才不肯下第三道慰留詔書,而要先把態度最堅決的是勳叫過來,探探他的口風——
你是真打算辭職啊,還是僅僅做個姿態啊?
如今得聞是勳所言,那是鐵了心要滾蛋啦,曹操雖則竊喜,也多少有些慚愧:宏輔實心相待,我卻如此對他,實有愧也。隨即聽到是勳暗刺了段瑕一槍,曹操不禁心中叫好:這樣才對嘛,大不了我犧牲段思闕,以為賠罪罷了!(未完待續。。)
ps: 一個好訊息:因為孩子歲數實在太小,所以經過慎重的考慮過後,我們決定暫緩手術,先保守治療——所以下週應該能夠保持日更。同時還有一個壞訊息:我卡文了……
第二十七章、舊相新相
身為君主的,最怕臣子們無慾無求,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這號人——就算傳說中的聖人,也未見得真正心如止水啊——則無慾乃為藏欲也,無求實所求甚大也。說白了,你要麼貪財,要麼好名,倘若兩者都不肯沾,所求者必然是權柄啊,一旦得著機會,會不會威脅到我的地位呢?
是勳有著兩千年的歷史教訓墊底,深切地瞭解這一點,但是他不屑如王翦、蕭何那般求田問舍,便只好以貪慕虛名來安撫曹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此亦“自汙”也。因為他注經講學,名望僅在士林之中,雖然屬於譙沛集團的一員,與諸曹夏侯也都交好,但輕易不肯插足軍事領域——平定遼東之後,即卸幽州之權,建立東海水師,隨即便交到曹操手中。因為君主不可能懷疑一名學者要篡自己的位,那是與其學術修養所根本背道而馳的,所以武帝不忌董仲舒(雖然也不肯重用),靈帝不忌馬融,獻帝、曹操也不忌鄭玄。
但是諸葛亮一句話卻提醒了是勳,學者固然不會對君權造成多大威脅,但學者而兼宰相就不同了,那就變成了王莽,變成了劉歆。況且是勳為了給曹家制造篡漢的輿論基礎,還一再宣揚孟子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