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江流不說話,他這時候還坐在洛葉的上頭,又是個氣場強大的人,一沉默,天生的壓迫感。
“哥……”
洛葉給他看的虛汗直流,“村裡多少叔叔伯伯一輩子殘疾,一輩子打鐵,那都是數一數二的鑄師,我這幾口酒就能治好的毛病,根本不算什麼。”
洛家村的殘疾,是上天的妒忌。
百十來戶人家,幾乎人人都或輕或重的抬不起手臂來,所以縱使這裡是江湖中百八武器的鍛造聖地,卻從未出過任何高手。
洛葉和洛江流的母親也是一樣,只不過症狀輕微,不做重活的時候根本引不起任何不適。
而他們的父親更是難得一見的外族,所以洛江流出生時,在村裡頭可是引起了轟動,手舞足蹈的健康娃娃,任誰都愛抱一抱。
洛葉卻不同,她把洛江流的殘疾也承接了,雙臂沉重如灌鉛,幼時就是個小廢物,沒有哥哥和父母的照料,就連飯也吃不到嘴。
所以洛江流一直自責,他想該是自己的錯,才讓妹妹受人欺負,卻選擇性的忽略了,從小就兇惡可怕的洛葉其實一點虧都沒吃著。
“哥……”洛葉拍了拍洛江流垂下來的小腿肚,她指了指門窗緊閉的書房,掩不住好奇的問:“你猜裡頭在說什麼呢?”
洛江流思考了一會兒,方才頗有底氣的回答她,“認親。”
但其實書房裡沒發生這些令人感動的事情。
蕭竹音和蕭子衿對面坐著,一張桌子兩盞茶。
蕭竹音看上去很輕鬆,研了墨,起筆畫風景,而蕭子衿卻有些不痛快,顯而易見的冰冷態度。
他們其實是一類的人,不管蕭子衿再怎麼的遊戲人間,說到底也不過心狠手辣。
“你的局?”
過了很久,宣紙上遠山已成,蕭子衿才開口問出了第一句話。
“是。”蕭竹音回答的痛快。
“白叔為何會聽你的?你這書房裡的機關又為何如此熟悉?”蕭子衿又問。
但這次蕭竹音卻沒有立即回答,她把筆擱下,似笑非笑的看了蕭子衿一眼,“你猜。”
“你的年紀與我相當,而我並無姊妹。”
蕭子衿回憶道:“當年魔教中,也沒有任何一位教眾有適齡的女兒,所以,你並不是魔教的人。”
“白叔只聽從魔教與閻王城的命令……你是……”
猶豫了一下,蕭子衿又自己搖了搖頭,“不該啊,閻王城雖然與魔教同氣連枝,但內中不睦,最後幾年更是衝突不斷,否則也不會坐視魔教被滅。”
“差一點。”蕭竹音道,“只差一點你便能猜對了。”
而這一點,卻是蕭子衿萬萬想不到的,所以他沒有再猜,而是繼續問道:“你的局,要我暴露身份,為什麼?”
“魔教需要它的少主,而你,需要報仇。”
蕭竹音頓了頓,又道:“我希望你能報仇。”
“哦?”意味深長的一聲噫嘆,蕭子衿打量了幾眼桌上的山水畫,崇山峻嶺,草木繁盛,雲霧繚繞中靜靜地淌著一條河,水色漆黑,濃稠似膠。
“哈……哈哈哈哈……”
蕭子衿看著這條河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他把椅子推開,拍了拍屁股道:“我去外頭找洛姑娘說話了,她比你有意思。”
蕭竹音也沒有阻止他,門一開,串聯的鈴鐺在風中發出脆響,書房裡陰暗的氣息一掃而光,而那幅山水畫則被蕭竹音捲了卷塞進了抽屜裡。
門外,蒼天的古木上待著兩個年輕人。
一個腰掛著葫蘆,白紗布裹著胳膊,還晃悠著垂下來的那條腿,沒半點正形,而另一個則緊繃著脊樑,閒散狀態下也是一柄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