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然而上頭積了厚厚一層藥草灰屑,也不知多久沒有被動過了。
深衣過去對醫書並不感興趣,看《異草志》《本草》之類,其實大多是出於獵奇,甚少注意其藥理。但此一時彼一時,手頭上沒有別的東西看,只覺得連一張有字的紙都是好的。翻得多了偶爾會看到一兩個字的簡短標註,都是炭筆寫上去的,字相當的難看,亦見錯字。深衣想來想去,只會是陌少寫的。這可真就是奇了。莫家家學嚴謹,又聽說陌少小時候除了弈棋之外,文才亦佳,就算是換了左手字寫得不好,又怎會寫出錯字來?
深衣百思不得其解,卻不敢去問。陌少那麼敏感,萬一這事兒戳到他的痛處,這局面又難得收拾了。
陌少仍然保持著雷打不動的作息。深衣驚訝地發現他連每晚去擲棋子兒的時間都精確得分毫不差,幾乎可以和那報時的漏刻媲美了。深衣心想若是這樣風雨無阻地練上個七八年,就算是常人練成了暗器高手。只是陌少擲棋子兒甚是隨心所欲,時而七八個水花,時而“咕咚”就掉進去再也沒有彈起來,明顯只是為了消遣。深衣覺得連消遣時光都能做得這麼準時,這陌少大約真有些喜歡強迫自己的毛病。
陌少如果做任何一件事,不會讓深衣覺得有難以理解之處,那就不是陌少了。一般的一副圍棋黑白合計三百六十一顆子,他天天扔天天扔,竟像是總也扔不完。深衣總想,若那瓷罐子裡面是銀子就好了……又想,陌少莫不是打算拿這棋子兒填平一剎海罷?
突然就覺得那個夕陽下孤孤單單扔棋子兒的身影好淒涼。
老酒鬼是湖心苑中唯一的自由人,可以隨著每天來收拾潲水穢物的下人一同出一剎海,買酒買菜買日用物事,然後會有守湖的府衛撐船送他回來。
深衣初時並非沒有嘗試隨老酒鬼一同出去。她的設想是躲進老酒鬼的那個大揹簍裡面,便能躲過府衛的耳目。只是船來的時辰陌少一般醒著,深衣只能坦誠地與陌少交涉:
“陌少,我想出去一下。”
“作甚?”
“唔……買點東西。”
“什麼?”
“唔……非要我說麼?……我帶的月事帶用完了……”
“……你已經來月事了?”
“……”
她已經十五歲了好不好!雖然看起來像十三四歲,但也已經開始長大了好不好!
這是一個艱辛的話題。
陌少沉吟了一下,“讓老酒鬼給你買。”
老酒鬼咳嗽了兩聲,“我說,臭小子,老酒鬼年紀大了……”
陌少皺了皺眉,“我讓阿音買好給你。”
老酒鬼望向深衣,愛莫能助地攤攤手。
深衣欲哭無淚。
阿音?阿音是誰啊!聽起來像是個女子的名字,還叫得這麼親熱?!陌少你不是被關在湖心苑中七年沒有出去過了麼?怎麼聽起來在外面還有相好?——雖然早就打定主意退婚了,不知為何想到他可能早就有了別的女人,深衣莫名地覺得不開心。
老酒鬼帶回了月事帶,照例還有深衣喜歡的各色美酒大肉。
在深衣看來,老酒鬼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那天他用兩個酒罈子對了陌少兩招。若是一般人,那罈子也就碎成片兒。可那天是全化作了齏粉,陶粉還擦傷了她的臉,嵌進了陌少手邊的桌子。老酒鬼功力深厚,可見一斑。陌少不像是個輕易會向別人妥協的人。以陌少對老酒鬼的忌憚來看,這老酒鬼的修為,恐怕還要高出他許多。
所謂大隱隱於市。也不知這老酒鬼怎麼要跑進靖國府來做下人,還在一剎海和陌少湊在了一塊兒。
深衣敢肯定的是,老酒鬼絕非下人出身。
他雖然穿的是下人的粗陋舊衣,卻乾淨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