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到周媽媽跟前,拿出一張很薄很薄的紙,周媽媽看了,身體劇烈地抖動起來:“不會的……”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嫂子……請節哀,日後有用得上我們的地方,請儘管開口,我們和周哥是過命的兄弟,他不在了,由我們來照顧你。”
他不在了,是什麼意思?
像是有一隻冰冷尖利的手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臟,周和由內至外散發著寒氣,用腦袋頂開兩人,小獸一般怒吼:“你們騙人!”
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被頂得一趔趄,險些摔倒,但他們沒有半分怪罪,只是摸著周和的腦袋說:“阿和,孩子,我們會把你當親兒子來看待的。”
當親兒子?把誰?
——哦,把我。為什麼?
周和迷茫又無助,每一個詞彙他都知道是什麼意思,可疊加在一起他就不大懂了,語文老師講到比喻句的時候,從未舉過這樣的例子啊。他本能地往周媽媽懷裡鑽,惶恐地問她,“媽媽,他們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我有爸爸,不想要別的爸爸,我只是我爸爸一個人的親兒子。”
“對,你有爸爸。”周媽媽身體還在顫抖,如秋風中瑟瑟的葉子,可聲音卻是堅定地,“你有爸爸,他只是出遠門了,阿和,還記得媽媽跟你講的故事嗎?不要怕,爸爸這次走得遠了點,他迷路了,等他找到路就會回來了。”
“爸爸真笨,他怎麼會迷路呢?”周和緊緊扯著周媽媽的衣襬,茫然又無措地問道。
周媽媽努力地抱緊孩子,這是她現在唯一能感受到的溫度:“爸爸不是笨,是走得太遠了,等他走近了就會回來了。”
兩個大男人手足無措地立在一旁,好似兩根鐵柱子,他們互相看了一眼,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周媽媽牽著周和回家,剛關上門,她整個人就癱軟在了地上,扶著鞋櫃子無聲地流淚。
周和傻愣愣地站在一邊,他想,“媽媽怎麼了?”
又埋怨周爸爸,“出差不好好出,就知道跑太遠,以後回來了可得罵一罵他,真不乖,我都知道放學了要準時回家。”
電話鈴突然響起。
周媽媽這才軟趴趴地站起來,走到電話前,清了清嗓子才接通,也不知那邊說了些什麼,她突然臉色大變,連忙應了聲:“我馬上回去!”,然後飛快地收拾行李,交待周和,“我們要出門一趟,阿和乖,把想帶上的東西都拿著好嗎?”
周和問:“我們什麼時候回來呀?”他昨晚寫的那頁紙還沒有送給隔壁的王滿看呢。
周媽媽說:“不知道,也許很快,也許很慢。”
周和撓了撓頭,有些為難,那怎麼辦呢?“應該晚一點也沒關係吧,反正她那麼貪玩,等我回來了再去找她。也不知道是要去哪裡,如果能遇到什麼好吃的,給她帶一份就好了。”他心想著,然後把老師佈置的作業乖乖地放進了書包,又把存錢的小豬陶罐放了進去,想了想,把這些天所有的筆記都收集好,和那個已經舊了的醫藥箱一道,全放進了書包裡。
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周媽媽特別著急,牽著他一路狂奔,先坐公交到了長途汽車站,買了票抱著他擠了上去。長途汽車上人特別多,周和努力地抱著書包,在縫隙間看到窗外殘陽似血,幾隻純黑的鳥揮著翅膀啼鳴而過,他心裡突然咯噔一聲,眼睜睜看著長途汽車的門緩緩關上,感覺那扇門似乎把什麼隔絕在了外面,讓他永久地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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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滿並不是一個長情的人,她身上有著射手座最典型的朝三暮四,沒了一個小夥伴,還能有千千萬萬個小夥伴,她怎麼會孤單?
可是,前提是兩人好聚好散。
——哪怕是撕逼撕破臉、打架打上天再宣佈老死不相往來,她都可以真摯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