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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安世不敢再看,額頭貼著地,恭恭敬敬地跪好。
半晌後,張安世看見劉詢的袍子擺飄動起來,向遠處移去,冷漠的聲音從高處傳來:“你們都下去吧。”
劉詢向前殿走去,走到殿外,看到空蕩蕩的大殿卻恍惚了,我來這裡幹什麼?大臣們早已散朝了!
隨意換了個方向走,看到宣室殿的殿宇,想起那也是座空殿,只有一堆又一堆的奏摺等著他,可是他現在卻感到難以言喻的疲憊,只想找個舒適的地方好好休息一會兒。
他又換了個方向,走了幾步,發覺是去過千百次的椒房殿,雖然已是一座空殿,他心頭仍是一陣厭惡,轉身就離開。
劉詢左看右看,竟然不知道該去哪裡。未央宮,未央宮!說什麼長樂未央?這麼多的宮殿,竟然連一座能讓他平靜踏實地休息一會兒的宮殿都找不到。
不知不覺中,他走出了未央宮。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商鋪的生意興旺,人們的口袋中有錢,似乎人人都在笑。田埂上,是荷鋤歸家的農人,還有牧牛歸來的牧童,用楊樹皮做的簡陋笛子吹著走調的歡樂,看到劉詢,牧童大大咧咧地騰出一隻手,指指路邊,示意他讓路,劉詢也就真退讓到一邊,讓牧童和牛群先行。裊裊炊煙下,竹籬茅屋前,婦人正給雞喂最後一頓食,一邊不時地抬頭眺望著路的盡頭,檢視丈夫有沒有到家,看到劉詢盯著她發呆,她本想惱火地呵斥,卻又發現他的目光似看著自己,實際眼中全是茫然,婦人以為是思家的遊子,遂只扭轉了身子,匆匆進屋。
劉詢穿行過一戶戶人家,最後站在了兩處緊挨著的院落前。別家正是灶膛火旺、菜香撲鼻時,這兩個院落卻了無人影,瓦冷牆寒。
劉詢隨手一擺弄,鎖就應聲而開,他走到廚房,摸著冰冷的灶臺,又去堂屋,將幾個散落在地上的竹籮撿起放好,看到屋角的蛛網,他去廚房拿了笤帚,將蛛網掃去。幹著幹著,他竟掃完屋樑掃窗欞,掃完窗欞又掃地,後來索性打了桶井水,拿了塊抹布把屋子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雖然多年未做,可也不覺手生,一切都很自然,似乎昨天、前天他都曾幫著妻子做過這些。
屋子裡裡外外都變得亮堂、乾淨了,他卻仍意猶未盡,看到裡屋的舊箱籠,就全部打了開來,想要整理一下。箱子大多是空的,只一箇舊箱子裡放了幾件舊衣服。
他隱隱約約地想起,當劉弗陵賞賜了侯府後,他讓平君準備搬家。平君連著几案、坐榻,甚至廚房的碗碟都要帶過去,他笑著搖頭,讓她把捆好的東西全部拆開,放回原處。拆到衣服時,平君死活不肯扔,箱子裡的這幾件是他隨手翻著,硬扔回箱子裡,不許她帶的。
“這些衣服大補丁重小補丁,你就是賞給侯府掃地的丫頭都不會有人要,你帶去做什麼?是你穿,還是給我穿?”
平君說不出話來,沒有補丁的舊衣服,她卻仍不肯放手,他也只能嘆一聲“窮怕了的人”,便隨她去。
劉詢隨手拿起一件舊衣服細看,是平君做給他的舊襖子,袖口一圈都是補丁。平君為了掩飾補丁,就藉著花色,繡了一圈圈的山形鳥紋,兩隻袖子,光他能辨別出的,就有三四種繡法。她花盡心思後,硬是用劣等的絲線描繪出了最精緻的圖案,將補丁修飾得和特意的裁剪一樣。
劉詢的手指頭一點點地摩挲著袖口的刺繡,最後他忽然將襖子披在了身上,閉上了眼睛,靜靜地坐著。
何小七先前在院子外面還能聽到院子內的動靜,雖覺得聲音古怪,但在劉詢身邊多年,他已經學會少說話、少好奇。後來卻再聽不到一點聲音,他耐著性子等了很久,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