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想跟曉鷗生氣了,現在利息成了他生氣的由頭。
〃不是我規定的……〃
〃我知道不是你規定的!也不是賭場規定的,對不對?〃他是在吵架了。
〃對。是行規。媽閣賭業經營幾百年,行規健全,不靠行規早垮了。〃曉鷗溫馨不減,感到主動從自己二十多分鐘的被動中派生出來,一直的〃弛〃,終於開始〃張〃了。
〃什麼狗屁行規!這叫敲詐!〃他的咄咄逼人就是他的被動。
〃您在跟賭廳借籌碼的時候,就該這樣抗議,您當時可以不承認這條行規的。〃
段凱文背朝著女疊碼仔。他那山東大漢的背仍然方方正正,贅肉不多。健身房和他的年齡、飲食在他身上多年較量,爭奪著他。怎麼說段凱文都是個優秀男人,假如世界上沒有一座叫媽閣的城市的話。
〃難怪你這幾個月不找我呢!日子拖得越長,你得到利息越多。〃他背對著她揭露。
〃這您是知道的呀,段總。〃
〃知道什麼?〃
〃日子拖得越長,利息越多啊。〃
〃我可以說我不知道。我可以說你從來沒跟我解釋清楚。〃段說。有點流氓腔露出來。
〃阿專聽見我跟您解釋了。〃
〃誰指望阿專向著我呢?當然向著你!狗還不咬餵它的手呢!〃
曉鷗的手機上來了一條簡訊。來自史奇瀾。〃已到越南,很快可以把你的債還上!〃老史不聽勸告,還是帶著他史家表親到越南賭場去了。那個陰曆十五或十六的月圓之夜,她心裡還對老史暗自濫情了一番。
〃難怪你幾個月不找我。〃段轉過身,大徹大悟。
曉鷗從沙發上站起來。老史是個沒救的爛仔。她不該對他另眼看待。她活該……
〃給了您幾個月的寬限,您把我一片好心當成什麼了?〃曉鷗知道自己的控訴不實,幾個月的沉默是在跟段凱文打一場心理戰爭,〃我以為給您幾個月,您可以安安靜靜地反思一下,您對我梅曉鷗編的那一幕幕的戲,好像真在安排匯款,真的有錢匯似的,您對我一個孤身帶孩子的女人那麼幹不臊得慌嗎?我給您幾個月,就是臊您的,讓您在我一個女人的寬限下害臊。〃
段的臉上確實有了薄薄的臊意。但馬上就煙消雲散。
〃我可以不要利息。〃曉鷗說。
〃用不著!那點利息算什麼?我段某又不是在跟你斤斤計較!〃
曉鷗不推讓了。推讓會被當成小瞧他。那就連本帶利償還。曉鷗從手袋裡拿出預先準備好的紙,開啟,放到段凱文面前。
〃請段總籤一下字。〃
是一份簡單的契約,欠債方段凱文承認五天之內還上債權人梅曉鷗的全部欠款。段眼睛盯著曉鷗,兇巴巴地將契約嘩啦一聲抓過去。他腰帶上的手機響起來。他一看手機號,立刻按接聽鍵。那個緊繃繃幹架的姿勢頓時鬆弛,成了個慈愛得稍許被子女欺負的老爸。
〃怎麼啦?〃老爸笑著抗議,〃明天回不去後天一定回,好不好?姐姐說我壞話呢?……誰?……採訪?……哪個電視臺的專題節目?……什麼樣的女的?〃
段不知為什麼看了曉鷗一眼。
曉鷗雙臂在胸前緊抱,抵禦四星級空調的冷氣。用人工冷暖來造自然氣候的反,就是星級酒店的闊綽奢華。
現在在跟段說話的一定是從倫敦大學回來的段雯迪,段凱文不時看看曉鷗。曉鷗此刻在給老史發資訊:〃莫、莫、莫。〃繼父雖然讓她對中文倒了一生的胃口,但硬灌輸的詩詞由不得她地長在她心裡。
老史馬上回了資訊:〃遠房表弟手氣不錯,贏了一百二十萬!他贏我能分成!〃
曉鷗又回覆一條簡訊:〃錯、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