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關山郡的人是誰?」
銀止川略微回憶了一下,問道:「我記得……是狄陽?他是很好的用兵之才,和上京的對陣中,怎麼敗了麼?」
「不是。」
老僕從的臉色看上去有一些不知該如何提起,默了片刻,才答道:「狄將軍……他叛了。」
「據聞說郡內的百姓是無一人倖免,大概在叛敵之前,狄將軍還下了令屠城。連嬰兒都沒有放過……關山郡內,現在已經是血流成河的了。」
銀止川半晌沒說話。
很奇怪,當他聽到說狄陽叛敵的第一瞬間,竟然很想反問,你們確定他是叛敵麼?你知不知道叛敵對於一個用生命守護過身後國土的人來講是一個多麼殘酷的指認,但是頓了一下,他又沒有說出口。
或許盛泱這個國家就是有這樣的魔力吧,讓每一個曾經誓死保衛過他的人,因為各種莫名其妙的緣故背負上「叛敵」的罪名。
「七公子,這話本不應當由我來說。」
忍了忍,老人低頭看著自己已布有斑點的手,還是禁不住說道:「但是……盛泱真的快頂不住了。朝廷到現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直默不作聲,百官連聖上的面也難見一回。您哪怕是看在這是過去老爺守過的疆土的份兒上……更何況,我想倘若老爺和其他少將軍們還在世,他們也不會坐視不理——」
「但是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銀止川倏然打斷。
老人看著他,銀止川終於回過頭來,他微微側著身,身後是寂寥的庭院和不知來處也不知去向的長風。
「我做不到去保護罵過我亡兄和父親的人。」
他靜靜地一字一句說。
「我做不到為他們而死……」
銀止川說,他又笑了一下:「阿伯,而且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哪有那麼大的能耐,能救得了他們。」
「您是——」
「盛泱故步自封,低估上京和燕啟的實力。」
銀止川打斷說:「一時傲慢和疏忽,才叫它面臨敵軍脆弱得猶如一個手無寸鐵的孩童一般。但是如果反應過來了,好生應敵,我看也未嘗沒有勝算。阿伯,莫要太過憂心了。」
「……」
「我們都是很渺小的啊。」
銀止川疲倦說,他低下眼瞼看著自己抱起的手臂,「其實,沒有必要總是想去拯救這個拯救那個……往往我們連自己、連身邊的幾個人,都拯救不了的。」
老僕從:「雨惜彖對」
「您好好休息吧。」
銀止川說:「我就不加打擾了。有什麼事您再叫我。」
他說完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個叫老人慾言又止的背影。
「你站在這兒聽得還好麼?」
路過轉角的時候,銀止川稍微停頓了一下,似笑非笑說。
那是西淮,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也站在了房間不遠處。
「不要去。」
依然是一幅寡淡的、沒有絲毫表情的模樣。有時候銀止川真是奇怪,想這個人究竟是真的把心思藏得很好呢,還是本來就沒有心?
「為什麼?」
他存心和西淮不對付地問。
因為花辭樹已經在星野之都。一切佈置都已經完成,只等顧雪都前來和他裡應外合,就一切都成定局。
即便是你,也沒有辦法在這樣的不利情形下,和對方兩個「明月公子」的聯手抗衡吧?
西淮在心裡說。
但是他明顯無法將這些訊息說出來——即便真的全盤托出,銀止川大概也不會相信。
面對眼前人似笑非笑的臉,他只能微微咬住唇角,什麼也說不出來。
「去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