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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繼續尋找理由,想說服自己放開手中痙攣般緊握的重劍。

“他對職責這樣看重,要是我現在跑來送死在他面前,他那個幼小的心靈一定會很受打擊,說不定本來正想辦法脫身,反被我攪亂了,我不能害他呀。”莽漢狠狠的一閉眼,準備轉身回去。

——然而就在此時,他聽到了胖子的一句話。

“我兒子和你同齡呢……他要是有你十分之一出息就好了。”

很輕而模糊的聲音,卻忽如千鈞之力,在莽漢的頭腦中炸響。

莽漢自己的兒子,在一年前城郊淪陷時被狼牙兵殺了。那天他就在門背後,親耳聽到兒子在門前抵擋狼牙兵直到死去,卻即沒敢順勢逃跑,也沒敢上前相救,甚至已忘記了當時在想什麼——

只記得倖存後在心中陡然升騰的怒火,在他感到來自內疚的痛苦前,就用對敵人的仇恨填滿了本就狹窄的理智,連那段記憶也一起掩蓋了。

逃進難民村後,莽漢憑著這種怒氣苦練武藝。他成功殘殺了許多狼牙兵,成功勸慰了自己如此就是為兒子報了仇,盡了父親的責任,滿心以為手上沾了足夠的血腥,就意味著足夠勇敢,足夠跟過去的自己劃清界限。

然而現在,眼前所見將他苦心維繫了一整年的自欺欺人狠狠的戳穿。

他痛苦的發現,就連向來視如禽獸的狼牙軍官都曉得不顧一切的救援同伴,曉得心疼像紫霞這樣的孩子,而自己分明就是這個孩子的同伴,卻從未給過他分毫的愛護。

敵人本可以一擊殺了紫霞,卻沒有那麼做,顯見是猶豫,不忍——

是無情的嘲諷冷眼旁觀的他有多懦弱,鮮明的對比拋棄同伴的他有多卑劣。

——原來一年來的諸般恨意與殘忍,根本不是什麼報仇盡責,脫胎換骨。

——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逃避,是出於從未改善過的自私與欺軟,將本應對著自己的怒火與恨意推諉到更弱的弱者身上而已。

……而對手那一點遲疑的時間,也分明是在給他最後一次機會,最後一次證明自己還有望像個君子的機會。

恍惚中,莽漢再次抬起頭,胖子手中的刀光愈發刺眼,像是點亮,也像是割斷了理智深處最後一點陰影中的絆索。

他舉劍徑直衝了過去,擋開了胖子對著紫霞的最後一擊。

然而因為破綻太多,對手輕易的回擊一刀刺中了他。

他並沒感到疼痛,只是迎著刀光睜大眼睛,無聲的望向自己的重劍——劍尖的一道鐵鏽被胖子的刀鋒擦去,正閃著金色的光,越來越明亮的,彷彿佔滿了全部的意識。

莽漢緊盯著那一點亮光移動的軌跡,隨著它邁步,抬手,揮劍,轉身。

沉重的劍風旋轉,撞在對手的鎧甲,發出錚然清鳴。他見到自己身上又添數道致命的傷口,也見到重劍上的鏽跡全被劇烈的金屬摩擦刮落——

只餘內層嶄新的鋼鐵,隨著劍勢迴旋,化為金色的光之風暴包圍了他。

“我也能做到的。”他模糊的自語,專心回憶曾在太原城郊見到,來征討狼牙兵的藏劍弟子是如何揮舞重劍。他一直很喜歡這種功夫,卻從沒能模仿,事實上,他甚至記不清那些藏劍弟子的樣子了。

唯有現在,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他們的一招一式清晰起來,好像一直都在等他來跟著學會,只是原先被遮擋在潛意識中某個黑暗的角落,直到照進的第一縷光明將它們重現。

——一同記起的,還有那一句“君子如風”。

愈發猛烈的金色風暴在他周身飛旋,帶起地上來自家鄉的無名花瓣,在花雨的懷抱中,他漸漸沉入永眠。

臨死的最後一眼,是天空中,唐門的機關翼下,一個月前剛結交的好朋友李將軍正迎著炮火朝他直直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