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視著地上的冬至,心中的怨恨似乎全數遷移到了她的身上,他咬牙切齒道:“來人,把這賤人拉下去,杖刑伺候!七十大板過後,要是不死,再送官府論罪!”
冬至木木然的,形如泥胎木偶般轉向沛若,輕聲道:“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去到哪裡,咱們都在一起,我們是一輩子的好姐妹。”
沛若扶著椅子搖搖欲墜地站直了身子,百感交集地注視著她。
項庭真來到沛若身邊,道:“沛姐姐,一時的心軟,也許是對待自已最大的殘忍。”
冬至置若罔聞,面上浮起了一抹柔和的微笑,呢喃道:“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我想留在你身邊,哪怕是為奴為婢,做牛做馬,只要你願意喊我一聲姐姐,我吃再多的苦也不怕。”
沛若腳步一拐一拐地緩緩來到她跟前,姐妹二人近在咫尺,兩相對望,彼此眼裡都嚼著淚水,只是不知其中意味,不知孰真孰假。
“我曉得,你不過是為了活這一口氣,為了這一口氣,你可以什麼都不顧,什麼都不要。”沛若雙目已然哭得紅腫,眼眸卻不失清盈明澈,“你無父無母,無家可歸,除了我,沒有人真心對你好,他們都把你視作奴婢,你受了那麼多委屈,你的路太難走了。我除了為你掉眼淚,安慰你幾句外,全然無能為力。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是我做得不夠好,沒能好好保護你,你才會變得工於心計,不擇手段。”她忍一忍鼻中酸楚,“所以,我沒有怪你冒認我的身份,我還想著好好補償你,索性讓你代替我認祖歸宗,只要你從此改邪歸正,不再謀算他人。”
冬至淌下淚來,拉著她的手道:“我真的全是為了你,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替你和安娘子報仇!我並不是為我自已!他們不明白,但至少你會明白!”
沛若凝神看著她,卻慢慢地從她掌中抽出自已的手,悽然道:“我會明白?我明白什麼?明白你事到臨頭,為了自保,竟然不惜扭曲事實?還是你對我起的殺心,買兇把我往死裡打,把我打成殘廢?”
冬至此時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絕望的滋味,她兩手冰涼,無力搖頭道:“沛若,你聽我說……”
沛若慘淡一笑:“還能說什麼?你還能說什麼?冬至,完了,一切都完了,是你自已把自已推上了死路,誰也幫不了你。”
冬至兩眼突然冒出了一股兇光,她猛地伸手摘下沛若髮髻上的銀簪子,趁其未及反應過來,一手將沛若箍在了手臂之中,把尖銳的簪子抵在她的咽喉處,一邊往大門外退去,一邊狠聲道:“誰敢過來,我馬上殺了她!”
眾人都沒有料到她竟敢如此,項景天忙命一眾家丁進來,團團地圍在冬至和沛若二人身旁。冬至猙目以對:“都給我讓開!誰敢攔我,我必不手下留情!”
項景天心頭深恨,一時無法,只得命眾家丁們不得靠近。
聞意遠想了一想,走到承義身旁,附耳低語了幾句。承義濃眉一挑,毫不猶豫地越眾而出,來到冬至身旁,道:“妹子,橫豎咱們倆是罪責難逃,索性把沛若劫走,待咱們安全逃離京城後,才放人不晚!”
冬至眼底泛紅,冷冷瞪了他一眼,徑自挾持著沛若往外走。
“不要傷她!”沛若的相公惶然大叫。
承義眼風一凜,忽而揚手打落在沛若的臉面上,沛若痛呼側首,冬至亦為之一驚,下意識地避了一避,承義眼疾手快地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銀簪子,推開沛若,緊接著揮拳猛擊冬至,直把冬至打得摔倒在地,動彈不得。
江達寧刻不容緩,率著眾家丁一湧而上,將冬至牢牢壓制在了地上。
項景天怒不可遏道:“把這賤人拖下去,亂棍打死!”
沛若虛脫似地倒在相公懷裡,驚痛交錯地望著冬至,已然不再有淚,也不值得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