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店鋪宅院裡頭當學徒,天天淨幹活兒,三餐不過粗食溫飽……值得嗎?
何況他已經說明白了,邢家雕刻祖藝向不傳於外,所有邢家老師傅們刨制棺木的工藝一貫精妙,但唯有棺上繪飾雕紋的畫龍點睛之舉,皆由邢家子弟著刻,素不假他人之手。
所以她的請求,他終究無法答允。
凝視著她疲倦地咬著饅頭的模樣,他心下一動,默然地轉身離去。
風尋暖一口一口啃著饅頭,一口一日配著熱湯,可還是難敵連日來腰痠背疼的疲憊,只吃了一半便擱了下來。
流光似箭,眼一眨,她都進邢家上工半個多月了。眼看寶嬌公主的花轎兩個半月後就得製成,她卻連半點進度也無。
甭說開始學雕刻了,公子連正眼瞧都沒瞧她一眼,又哪裡有機會能瞧見她的真心,看見她的誠意呢?
難道就因為她是個女的,所以想什麼、做什麼就得處處碰壁,縱然有滿腔熱血雄心,也只能被人當笑話看待嗎?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來。
“只怕爹爹也從來不寄望我,”她自嘲地苦笑了起來,悶悶地道:“說不定他還高興著我人不在家,不會在坊裡多嘴瞎出主意呢!”
在這裡天天吃苦耐勞,她不怕,她甘之如飴。
她只怕風家轎務沒參與,邢家雕刻又學不上,到最後落得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一想到這兒,她就更沒胃口了。
就在此時。一股誘人的食物香氣繞鼻而來,她怔了怔,情不自禁尋找那香味來處。
才一抬頭,就見一碗熱騰騰噴香的熱粥在眼前。
“大公子?”她呆住了。
邢恪對著她微笑,捧著粥碗在她身畔坐下。
“大公子,你怎麼……”她眨眨眼,疑惑不解地看著他。
“這粥很好。”他不由分說遞進她手裡。“吃吧。”
“這是……給我的?”風尋暖不敢置信地低頭看著懷裡的粥,驚喜地望著他,喉頭陡地哽住了。
他怎麼知道她沒胃口?
“金華火腿和老母雞熬下的,滋補元氣……”他頓了頓,有些尷尬微窘,清了清喉嚨後才道:“嚐起來的滋味也挺好的。”
“謝謝你。”她臉兒紅紅,低下頭聞著陣陣香氣,還未人口,心窩已是一陣溫暖。
“那麼你……就慢慢吃吧。”他有些不自在地起身。
別走!
“等等!”她突然抓住他的手,在他回首月光投注的一剎那,又害羞地縮回。
可電光石火間,邢恪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心兒卜通卜通狂跳,背脊竄過一股陌生的酥麻慄然。他的手掌雖然冰涼依舊,卻令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悸蕩和出奇的安心。
“呃,我是說,小心粥撒了。”邢恪這才發覺自己竟然握著人家姑娘的小手,急急鬆開了手。“你、你拿好。”
她望著他手足無措的樣子,不禁噗地一笑。
他一怔,有些傻了。
“公子,”她雙頰嫣紅,心兒不知怎地甜絲絲起來。“謝謝你,你真是個大好人。”
“……不客氣。”
風尋暖抿唇一笑,捧著懷裡那碗粥,拿起湯匙,突然遲疑了一下,才又開口。
“公子,不如你坐下來,我們一起吃吧?”她對著他笑道。
“我吃過了。”
“就當陪我。”她亮晶晶的眸子裡盛滿了央求。
邢恪接觸到她祈盼的眼神,那個“不”字又說不出口了。
她笑嘻嘻地將原先裝湯的粗碗拿過來,滿滿裝盛了一碗,然後將那青花海碗和湯匙遞給了他。
“你吃這個,我吃這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