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來,聽見這種話,延維心裡的感受錯綜複雜、冷暖交替,攪得她有些頭昏眼花——
言靈回來了,肆意去留的大權也回來了,應該痛痛快快,恢復她的張狂活力……
這些時日,在龍骸城被誰給欺負了,趁離開之前,也去欺負回來才夠本,可是……好似有哪兒不對勁,鑽骨刺髓的寒意,怎會在看著他雲淡風輕的淺笑時,一波又一波拍襲心口,又冰又冷,凍得她直想打哆嗦,身子好像也被厚厚凝冰所包覆,一動也動不了,爬不起身……
“我應該不用叮嚀你『一路上多當心』吧?要當心的,是被你遇見的情人愛侶們,無冤無仇,卻淪落勞燕分飛的下場……你唷,手下留情些,何必牽連無辜?壞人戀情會下地獄的。”狻猊輕撩她長髮的手掌,柔柔穿梭著,由髮根至髮尾,髮絲一根根從他指掌間溜走的同時,他也由大床離開,原先緊臨他身軀旁的凹陷,逐漸回覆平復,失去她曾伴躺共臥的痕跡。
狻猊周身的白煙,糾纏著他,為他整理衣飾,煙霧滑過胸口便成衣襟,繞行手臂而成衣袖,竄在他黑綢長髮間的細霧,為他編梳長辮,毋須他動手,乾淨的衣袍已重著其身,回覆他的俊逸翩翩。
“罷了,反正我多說什麼,你半句也不會聽從,更不可能照做,我何必多費唇舌,惹你嫌棄?”狻猊流露出多說無益的慵懶隨性,彎腰又摸摸她的頭:“你睡飽點再走吧。”
他全然沒有留她的意思,笑笑地要送走她,只差沒跟她說:我派條鯨豚送你回去。
實際上,她也……沒那麼急著想走呀。
“走前,別再替我留下麻煩,我收拾得很累了。”他笑容可掬說完,人就走了,留她一個,癱臥大床中央,昏昏沉沉、渾渾噩噩。
他趕著去哪裡呢?
……還用得著問?他每早都會跑這麼一趟,沒人虔誠奉香,香菸芬馥甘美,那可是他的最愛,誰知道他愛的,是香菸裡竄出來的煙,或是執香的可人兒?
維兒,阿孃跟你說,他們貪的,是女人的身子,嘗過了、得手了,就不再珍惜了……真壞、真壞吶他們……
“但也太快了一點……”她埋首枕心,含糊咕噥,倒沒有其他更多的情緒起伏。她早就知道了,他貪的,也只是她的身子,他又不愛她,難不成還同她談啥男歡女愛嗎?
是她犯糊塗了,昨夜的一切,弄混她的思緒和判斷,燒沸了該有的分際,她也不是因為愛他,才跟他……她同樣心存目的,以取回言靈為首要之務,其餘的全都不管。
他貪,她也貪呀,一場無關於情愛的纏綿,結束後,本來就該像他這樣,乾乾脆脆、一刀兩斷,各自帶走各自要的東西,不用一大早還假意摟摟抱抱,彷彿多如膠似漆的噁心親暱樣,何必呢?
妄想再得到一個親吻或擁抱的人,最傻。
那是愛到癲狂的蠢人才會犯得病……幸好她沒有。
她只是以為……按照狻猊昨夜迷戀她身子的程度,今早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她,她還擔心了一下下,甚至思索過,要用什麼方式來讓他打消邪念,結果是她杞人憂天,想太多……
“可惡,爬不起來……”痠軟四肢仍是無力,該疼的地方,仍舊隱隱作痛。
她蠕了蠕,放棄,決定再多躺半個時辰,反正,只要搶在狻猊回來一度趕她之前走,就不算太破格。
他的床,比她情侶退散樓的哪一個,軟綿太多,香香的,她不想太快離開它,她想舒舒服服再睡一下,絕不是因為床上有他的氣息、他的體溫,絕不是……
她若是走了,會比較想念這張床。
海城禮炮響震四方,轟足了三十六響才罷休,照亮海空的巨大煙火,由絢爛迴歸平靜。
“災星總算自個兒走掉了!我龍骸城的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