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棋默默看他哥連喝三杯,臉青白青白,以為是被他氣的,趕緊端正坐好,偷偷把酒瓶藏自己懷裡,勸著:「哥你別喝了……」
喻蘭洲往桌上磕了一下見底的玻璃杯,問柯棋:「有話要跟我說麼?」
男孩耷拉著腦袋:「哥我錯了,內天我不該內樣說你……」
喻蘭洲的左手往桌上叩了叩。
他掀起眼皮瞅瞅哥哥的臉色,實在扛不住,往他杯裡又添了一杯。
喻蘭洲抬起手腕仰頭喝乾。
「哥!」柯棋想搶沒搶著。
「沒了?」喻蘭洲問他。
只見男孩的臉上從一開始的慫和擔心慢慢顯出了點恍然大悟的感覺,然後漸漸染上了憤怒和不羈,梗著脖子沖個他低吼:「沒了!我死也不會去跟她道歉!你為什麼要這麼為難我??你為我考慮過麼?我沒錯!你今天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嗎?」
說著,難過地站起來:「虧我以為……算了,我算知道了,有後媽就有後爹,你也一樣,我姐不在了你就嫌我煩了,不想管我了,其實我心裡清楚,你早覺得我多餘,是我,是我死皮賴臉纏著你!成,咱們說清楚,從今兒起你不是我哥,我做什麼也跟你沒幹系,咱倆見面甭打招呼,你跟你的彭鬧鬧過去吧!回頭我姐忌日你不去上去祭拜她,我們都跟你沒關係了!」
男孩在最熱血沸騰的年紀說著說著就激動得臉紅,眼睛也是紅的,話說的狠其實覺得自個很狼狽,一踢凳子就要走,順嘴罵了個:「操!」
「她的妹妹,只比你大幾歲,去年雙切了,除夕內天出的院。」喻蘭洲緩緩開口,語氣平和,眼皮微垂,手裡捏著小小的酒杯。
「她現在也有點疑似,正在排期手術。」
、、、
柯棋也不知道是冷還是怎麼的,狠狠打了個寒顫。
記憶裡,全是姐姐最後那段日子的畫面,她一直在哭,哭得瘋瘋癲癲的,偶爾看起來又很正常,會督促他學習,檢查他寫的作業,甚至去給他開了一次家長會。
「她的妹妹叫彭靜靜,一開始也不願意治。」喻蘭洲說著,揉了揉右手手腕,柯棋轉回頭來看見了。
「不關我事,我不想聽。」
「她其實不需要雙切。」喻蘭洲沒搭理,兀自說著,「可她找到我,說她準備好了,她的肩上有太多的東西 ,她不容許出任何差錯,我們按照她的意思,做完了那場手術。我知道,你能聽懂我在說什麼,因為你姐姐的病,你瞭解了很多這方面的東西。」
柯棋:「……」
「我在想,是不是我自己有什麼不對,我身邊的人一個個都遇到這樣的事,來之前,我去雍和宮上了柱香。」他喝得太快,眼裡這時候已經漫上酒意。
他說:「彭鬧鬧一次都沒有哭過,彭靜靜開始治療後她這個當姐姐的一次都沒哭過,他們姐倆較勁似的,都不哭,現在,她也沒哭過,她說我能治她,她說她會配合一切治療。」
「你沒見過全切後的傷口吧?我是說除了照片外。」
柯棋沒吱聲。
他確實沒見過。
「很可怕的傷口,以前都是粗針大線縫合,現在有了免縫膠帶雖然好一些,但也還是……」喻蘭洲想了想,告訴柯棋,「觸目驚心。」
「她比你比我想的都更勇敢。」他說。
「你覺得自己沒錯?你站在什麼立場?你不論站在哪個立場你都不可以半夜蹲點嚇人,不可以說那些侮辱人的話,都是爹媽生的,你憑什麼?她又憑什麼得遭遇這一切?柯棋,人都是要長大的,只是一瞬間的事,男子漢有錯就得認,我是你哥我不會計較,那別人為什麼不計較?善良不是意味著可以讓你隨便欺負。」
喻蘭洲這一番話讓柯棋徹底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