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我說這段時間除了你和容若哥哥來探我就沒別人了,”我擰眉道,“想必是那人來探過,探著探著,兩個人就探到一塊兒去了。”
“陌兒……”蘭珠握住我手,輕撫我的手背。
“沒事兒。”我斬釘截鐵道,“反正後年咱們就進宮選秀了,說不準就做了娘娘,錦衣玉食、榮華富貴,我會為了做不了一個區區的福晉傷心嗎?”
“陌兒,說不定他們之間也不是我們想的那樣。”蘭珠扯了扯我的手,拉我坐下,“你冷靜點兒想想:如果隆禧也喜歡含阡,他怎麼還會讓我約你出來呢?”
“如果他不喜歡含阡,那他為何撇下我去追她?”
蘭珠啞口。我調過頭不去注意她微訝的表情,只留目光凝結在漸漸沉定下來的青色茶麵的光點上。
茶涼了,連水都顯得清冷。
人走了,精緻的茶間也襯得空曠。
我好不容易勸了蘭珠不用送我回家。她憂慮我心有不悅,又不小心讓人鑽了空子。
都鑽成這樣了,還怕鑽大些麼?
我自嘲。注視一路兵馬轔轔,從紫禁城的方向駛出來。
軍馬嘶鳴,還有士兵們齊步跑的整齊腳步。
我回想起兒時站在路邊帶著一種觀熱鬧的心態瞧那些出城打仗計程車卒。國家大事、社稷江山,正如那伴馬蹄飛濺,流淌在陽光裡的黃土灰塵,亦只是軍人身上的故土。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①
總是於己無干的。
可自從去年底發了“朱三太子案”,隆禧因為誅殺叛黨有功晉封為純親王之時,我便隱隱發覺這些曾幾何時離我遙遠的戰爭原來可以這麼近、可以令我這樣在乎。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裡人。②
我開始悄悄關注國家社稷,關注吳三桂跟“先皇三太子”之間的關係,關注臺灣省鄭經是不是真的願意響應朝廷號召起兵討賊,關注王輔臣的叛變、尚之信的叛變,關注朝廷何時增兵、增兵於何處……
隆禧他,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我一直在關注他的動向。
或許,永遠不會知道,那場雪覆蓋了我所有的驕傲和自尊。
而他的雙手,溫暖了一顆春心。
①出自高適《燕歌行》,全詩為: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摐金伐鼓下榆關,旌旆逶迤碣石間。校尉羽書飛瀚海,單于獵火照狼山。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雜風雨。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大漠窮秋塞草腓,孤城落日鬥兵稀。身當恩遇常輕敵,力盡關山未解圍。鐵衣遠戍辛勤久,玉箸應啼別離後。少婦城南欲斷腸,徵人薊北空回首。邊庭飄颻那可度,絕育蒼茫無所有,殺氣三時作陣雲,寒聲一夜傳刁斗。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勳?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
②出自陳陶《隴西行》,全詩為: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作者有話要說:
☆、種情
晚風有些涼,月光是瑩白瑩白的,落在東華門的筒子河河面上。楊柳沿岸栽植,十里柳枝隨風而舞,似繚繞在盈盈河面上的墨綠煙霞,風吹流煙,美不勝收。
我倚在一株大一點兒的樹幹上,柳條落在我眼角和耳根處,剛巧籠住我的面孔。我半倚半坐,右腿在地面上劃撥著——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筒子河雖不是長江,但此情此景倒叫我忍不住念起了唐代詩人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
“灩灩隨波千萬裡,何處春江無月明!”
唉,說著倒好,可也要江月相配才出得這千古絕唱。我悵然若失,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