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這兩人一進來就十分不合的樣子,在我景陽殿也不消停,鬧得我心中不快。且老說些滿漢一家之類的話,令人聽著不滿。”她拉過我的手,露出真摯的笑容:“你不要在意,你雖是滿族人,可我卻覺得你同她們是不一樣的。既然你決定了,我也不勉強。你只記得,若要我幫助,我仍在你身邊。”
“多謝姐姐憐憫。”我俯身屈膝,行了禮,送她走到右偏門間。她停下腳步,記起了什麼似的,回頭笑道:“日後不必將倚書房嚴防死守了,皇上說了以後會召我去乾清宮撫琴。”
“恭喜姐姐了。”我祝賀道。乾清宮是當今皇帝處理日常政事的地方,為後三宮之首。聽聞除了世祖的孝獻皇后曾因聖寵一時能夠自由出入乾清宮之外,還未曾有哪位妃嬪能獲此殊榮。
“紫姐姐!”我叫住她,低聲道:“樹大招風風撼樹,人為寵高寵喪人。”
作者有話要說:
☆、訓教
康熙十六年,大年三十。
皇帝已於三日前,晉封昭貴妃鈕祜祿氏為皇后,怡妃佟佳氏為貴妃,僖貴人、安貴人、宜貴人、惠貴人、通貴人及早已不受恩寵的端貴人俱晉為嬪級。此時宮中一派祥和喜慶,都盼著熱熱鬧鬧地過新年。
冬天的夜暗得特別早,剛過酉時一刻,天便全黑了。幾天前落的雪一直未化,被下人踩得亂七八糟,垢成冰凌,一不小心就得打滑。松樹到左邊走廊廊柱牽的繩子上,雪還是下時的樣子,覆蓋了一整條黃色的草繩。葡萄藤爬了小半高,在冬天裡只剩下光禿禿的藤幹。我在廊下倚靠了一會兒,被疏影勸進了屋子裡。
行露身後領著小珠子他們抱了一堆掃塵日①送去辛者庫的衣裳回來了,三人身上被未乾的被褥衣物給沾溼。疏影連忙扯了件襖子給她披上,帶她進屋裡坐下,並讓小珠子三人回屋去換身乾衣裳。
我點點頭,催促三人道:“快去吧,別都受了寒了。”說罷,我將手爐塞進行露懷裡:“快捂捂。”
疏影將她擱下的一堆東西,理了理,怨道:“這都還沒幹呢。”
行露低頭回答:“崔嬤嬤說,掃塵日送去辛者庫的衣裳太多了。”
“怕是那些人狗眼看人低,偏偏就我們這邊的衣裳不用洗,好讓她們去奉承其它宮的主子!”疏影氣憤不已,說話也欠了分寸了。
我喝住她,命她出去煮了薑湯,自己留下來安撫行露:“辛苦姑姑了,內裡的衣裳可溼了?我這有幾套不穿的衣裳,姑姑可拿去。”說著我將要起身去衣櫃。
“小主不必了!”行露站起身來阻止我道:“小主幹淨的衣裳只有一件了,明兒個還要去給各宮妃嬪請安的。小主自己留著明日穿,也體面些。”
行露說話時,我已拉開了衣櫃,空蕩蕩、黑洞洞的衣櫃,哈口氣也能響出迴音。我苦笑著合上櫃門,將床上的薄被抱過去給她裹上。
昏暗的燭光時而搖曳,光芒裡透著一種風燭殘年的哀傷,將行露的青絲照得暗淡無光。我這才記起疏影的話,她說今年冬天行露將首飾都拿去換了木炭。起先我還不信,總認為內務府不會如此不規矩,畢竟每個宮多少木炭那是按分例定下的。可剛剛碰到她的手臂,才發覺重陽節送給她的那副鐲子已經不見了,而她頭上時常插著的那根蘇茉嬤嬤送的玉簪也不見了。那是她的寶貝,她以往每日都戴著的。
景陽殿燈火通明將我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皇上今夜在坤寧宮裡設了家宴,但凡貴人以上的級別都赴宴去了。景陽殿的奴才們也真是仗著紫歌的福分揮霍無度。
行露見我目光飄忽,輕言喚我。小珠子他們早已候在門外了,寒風將他們被薄衫緊裹的身軀凍得更加畏畏縮縮。
我強笑了笑,招呼他們進來,疏影轉身將門關上,免得屋內的暖氣都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