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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那麼,信裡會寫些什麼?

是別人的來信,太重要了以至於必須保留?

或者是一封未發出的信,一直在等待發出的時機?

或者,是父親的遺囑?

她沒有將信封開啟。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四 去烈士陵園

莫莉乘火車南下,再轉汽車,到了小城的烈士陵園。

烈士陵園在郊外一座小山嶺上,周圍荒無人煙。只有一條公路通往城區,一到雨天就泥濘不堪。陵園裡埋葬的都是1979年對越自衛反擊戰犧牲的烈士。這樣的烈士陵園有好幾座,分佈在廣西、雲南邊境城鎮。

除了來這裡,莫莉不參加其他掃墓活動。父親的家鄉當年被滔滔黃河水橫掃,他是爬到一棵大樹上才保住性命的,連活著的親戚都找不到,更別說什麼祖墳了。母親的家鄉在四川,因為距離遠,自從離開後,那邊的祖墳也未去祭掃過,每年寄一點錢,託母親家裡親戚辦理。母親的骨灰盒存放在公墓的靈堂,每年去獻一束菊。花上三柱香燒幾張紙錢,就算寄託了哀思。

莫莉還記得小學生時期去祭掃烈士墓的情形。當時她經常作為代表覲獻花圈。一群小學生圍著山頂上一個高聳的紀念塔宣誓,聽老革命講當年戰鬥故事。她抬頭看看飄揚的紅旗,低頭摸摸紅領巾,心裡會一熱,情不自禁流下眼淚。烈士塔在她心目中是一個神聖的地方,一個值得神往的地方。她甚至想到,如果自己的父親也安靜地躺在裡面,接受後人的頂禮膜拜,該是多麼的光榮。當然那些話她只是悄悄對林惠說過。她們小時候都有些害怕父親,不敢亂說,而長大後也就知道有些傻話不能說。父親參加過抗日戰爭、解放戰爭,以及建國初期剿匪戰鬥,不過當她們問起父親那些往事時,父親總是說當年如何打日本鬼子,說的也沒有語文課本上面的精彩,好像總是在山裡躲來躲去,僅有的幾次戰鬥卻是打偽軍的。至於抗戰勝利之後的戰事卻一概不提,要麼以殺人的事小孩不要聽太多為藉口,要麼說幾個軍中笑話來敷衍。莫莉很不滿意。當時她還搞不清楚一個問題,為什麼說“紅領巾是紅旗的一角,是用烈士的鮮血染紅”。她問過父親,父親只是笑一笑,說那是不可能的。她和同學們卻一直天真地以為,紅領巾上真的是血,還熱烈地討論過需要多少人的血才能染紅一面紅旗。那種念頭直到*武鬥親眼看到血流滿地發出腥臭的情景才破滅。

1999年南方的初夏,潮溼多雨,從G城到小城,從上午到下午,天空都是灰濛濛的。那雨既不是雨點,也不是雨絲,稱為雨霧比較貼切。雨霧隨風翻飛,在空中飄飄悠悠,並不急於落地,甚至反往天上飛去。

偏僻的烈士陵園裡依舊冷清,所不同的是,以前她是清明節前幾天來,這次因為處理父親的後事,拖到了清明節後。

只有第一次是清明節來的,陵園裡滿是掃墓的人。她被此起彼伏的哭聲搞得不知所措,站在嶺坡下發呆。黑髮人送白髮人,那種哀傷是人之常情。而白髮人送黑髮人,那種撕心裂肺的悲恫只有為人父母才能體會。

放眼望去,無數冷冰冰的墓碑像波濤一樣湧來,似乎要將她吞噬。

她嚇得捂住眼睛尖叫一聲。

連尖叫聲都被吞噬了。在旁人看來,她只是張了張嘴。

後來莫莉不再害怕一個人面對林惠的墳墓。

真的只是一個人,陵園裡沒有別人。樹木搖曳,風吹過密密麻麻的墓碑間隙發出尖銳的聲音。如果有人認為那是死者的陰魂在呼嚎,也未嘗不可。

小小的淺灰色石灰石方尖形墓碑,層層疊疊整齊地排列在嶺坡上。墓碑上簡單刻著死者的經歷。姓名,身份,出生年月,死亡時間。這就足夠了。後人需要了解的只是這些,其餘的一切可以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