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回到長輩們都在的包廂。
之前和家人說在樓下遇見同學,想和同學們一塊吃飯,現在又要提前回去
她已經提前想好各種藉口措辭,腹稿打得特別充分,回包廂才發現,並沒有人想過追問她。
長輩們已經喝多了,見她露面,只說一句“沐子回來啦”,轉頭繼續喝酒、繼續聊天。
幾個同輩圍在沙發那端的五子棋桌旁,把頭湊在一起拿著手機在打遊戲的。
許沐子在爸媽身旁添了把椅子,默然落座,包廂裡空氣悶熱,呼吸都覺得不暢快,下頜處卻仍像是留存著一絲微涼的觸感。
她抬手整理著衣領,覺得之前的兩個小時像一場噩夢。
上學期修的文學探索課程裡,剛剛讀過《百年孤獨》,讀的時候全靠網友整理的家族譜圖片,才沒記錯主角。
總以為對這本書的感情不過是應付課業,沒想到腦海裡會突然間,無比清晰地想起其中這樣的段落:
“赫裡內勒多·馬爾克斯上校望著荒涼的街道、巴旦杏樹上凝結的水珠,感覺自己在孤獨中迷失了。”
“‘奧雷里亞諾’,他悲傷地敲下發報鍵,‘馬孔多在下雨。’”
許沐子靜坐在鼎沸人聲裡,孤獨感逐漸蔓延開。
想做些叛逆的事情嗎?
很想。
鄧昀那句問話,原來不是空穴來風,或許是他以旁觀者的清晰視角,比她更先察覺到了她自己的情緒。
就在她開始懷念墨伽洛斯靶場裡震耳欲聾的射擊聲和刺鼻的火藥味、開始覬覦桌上幾瓶沒拆封的紅酒時,手機響起。
一串陌生號碼。
可能是女生特有的敏感,許沐子下意識抬眼向鄧昀看過去。
周圍吵吵鬧鬧。
許沐子媽媽正奮力和鄧昀爸爸爭論他們生意聯盟裡的事情,不是生意人間的頭腦風暴,已經是醉酒後胡話。
哪怕爭到嗓子沙啞,明天早晨起來也都會忘得一乾二淨。
而鄧昀,在這種嘈雜氛圍裡,對著許沐子舉起了他的手機。
螢幕顯示著撥號通話的介面,用來示意她,這通電話是他撥的。
爸媽們吵得不亦樂乎,他們卻隔著圓桌在用眼神和動作交流。
像通敵。
許沐子緊張地左右看看,還好,手機鈴聲並沒有引起旁人注意。
在他結束通話後,她發資訊詢問:
“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號?”
鄧昀回覆:
“在靶場看過一眼登記表。”
在這之後,許、鄧兩家長輩繼續爭執到面紅耳赤的程度,你一言,我一語,誰也不肯讓著誰。又在其他晚輩捂著嘴偷笑的擠眉弄眼裡,被其他同樣醉醺醺的叔叔、阿姨們拉開。
有人站出來和稀泥,提了最後一杯酒,這場鬧劇才終於落下帷幕。
離開時,許沐子隨爸媽上了自家車子。
許沐子爸爸坐在副駕駛座位裡,許沐子和媽媽在後排。
許沐子媽媽喝多了,小皮包丟在腳旁,揉著額頭往許沐子腿上躺靠著。
許沐子摘掉毛線圍巾疊成三折,墊在媽媽腦袋下面,想讓她舒服些。
許沐子媽媽已經醉到頭疼皺眉,還念念不忘地在罵鄧昀的爸爸,還直呼人家大名:“鄧適尋這個不懂變通的死腦筋!”
許沐子爸爸在前排附和:“是,死腦筋!”
兩輛車同時停在路口紅綠燈處,許沐子如有所感地回眸,在充斥著酒氣的空間裡,和坐在另一輛車裡的鄧昀目光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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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對視著,直到訊號燈變成綠色。
鄧昀遇事過於平靜。
平靜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