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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宋代是一個繁麗的時代,宋人的遊賞長卷,紅妝春騎太過盛豔,城內又柳暗巷深,人事沸揚,這春本就是畫意難於描摹。張子野的一首《謝池春慢》,將那一城春色盡收於一闋詞中,將這帝鄉暈染得深婉和雅,彷彿能聞繚牆重院內女子的陣陣輕笑,又疑似是鄰家翠樓上的琵琶語。

十二 逢謝媚卿(2)

佳人含笑一粲,便覺蕊氣撲人。子野詩詞亦如畫,可以觀也。皆因媚卿一顧,

歌伎謝媚卿的豔名,子野早已聞得,只是無緣相見。心中不免總有一種憾,眼前萬千春色,隨手攀摘,卻總不如謝家那一枝有無盡曲意。那日打馬就奔了玉仙觀,名為瞻拜先真,實則為了賞春。出了城,他馬行緩慢,這春日的撩繞飛花,讓人無端的心意繚亂。誰知無意間一顧,就看見了那香車裡的一枝穠豔,人兒膚白髮烏,臉上桃腮帶暈,看在眼裡,讓人愛意滿胸,陡然間鋪天蓋地都是和暖的風。所謂“草色有佳意,花枝稍含荑”,一切慧暢美滿。馬行踏踏,跟隨伊人車後,有一縷香風醉人。真想如劉阮一樣就攜了她入了天台山。沒有這人生的種種羈絆,那怕是柴戶荊扉,與佳人消磨也自是‘卻扇承枝影,舒衫受落花’。那一定會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神仙地,樂時光陰匆匆,逍遙快活地忘記了甲子春秋。再回頭時,已過了七代。

他情不能禁,使身邊小童去問伊人芳名小字。這機靈的小童定也是編個什麼理由接近了那姑娘,才問得個姓甚名誰。

崑曲中屢屢有這樣的場面,讀書的公子在外面遊賞,無意間就看到了牆內的伊人,伊人也正美目流盼,倚牆而望,兩下目光相遇,眉情目意想互糾纏,便各存了一段眷心。這公子就遣那隨從扮作賣線的賣花樣子的,悄悄地遞上撩人心意的詩去:

只疑身在武陵遊,流水桃花隔岸羞。

咫尺劉郎腸已斷,為誰含笑倚牆頭。

那佳人的臉色頓時就羞成了杏花,一色紅千里。不管結局怎樣,總是一場讓人心意起伏難定的相遇,總不枉將這殘春輕拋,轉眼間都付予鶯鶯燕燕。

侍童幾番來去,互報了家門。兩人再相視時,已是目光殷殷。一切不需要言語,是月到梨花上,心事兩人知。

《綠宿新話》載:“兩人初未相識,但兩相聞名。子野才韻既高,謝亦秀色出世,一見慕悅,目色相接。張領其意,緩轡久之而去。”柳永懂得此境的美與悽,他說“寸心萬緒,千里咫尺”,這種幽柔婉轉,是讓人慾訴不能,欲罷不忍。

謝媚卿本是京都姬人,歌藝雙絕,一曲琵琶更是彈得驚風泣雨。一個才名溢溢,一個豔名昭昭,本就相惜,何況在這樣的撩人的天光裡邂逅,雖是不相識,卻因這種陌生的隔,便有一種人間天上的美感。怎麼看那車中伊人都似是仙,那身邊侍女梳著雙髻,也似是九天玄女身邊那個執拂塵的,自有一種慧靜不俗,可望不可及。兩人目色相接,誰也捨不得丟下,話不說也裝在心裡,滿滿的,望之而解其意。不說是相知,更是為了相敬。兩人心知肚明那話的意味,只是說出來時,這輕重份量,也是難以掂量。

有些話,不說也似是說了,說了也等於沒說。

於是緘默。緩轡而行。

在你的後面注視著你,一起走上一段路也是好的,因這人世千絲萬縷的相牽相絆,能這樣尾你而行,我已心滿意足,直到這條路的盡頭,因人生的負重,我們不得不就此歧路而別。但你我知道,不論在哪裡,喊一聲,我們都能叫得應對方,今此一別,唯有來日“更待風景好,與君藉萋萋”。

子野打馬而去的時候,那團團楊花如雲起,落英飛揚如一路紫煙,當真就是看花歸後馬蹄香。媚卿望著他的身影,自是有一種得見意中俊人的欣然。見他打馬遠去,她也像是看著情人,別了自己,奔赴長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