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孝!生生讓你爺爺的屍體大夏天在靈堂放這麼久,都放臭了!”
“就是啊!你爺爺是全村唯一的陰陽先生,送走了那麼多人,結果他死了,沒人送他啊!”
“真是狼心狗肺,良心被狗吃掉了!老爺子對他那麼好,結果老爺子病死了,他就直接跑了!到頭來只能讓我們從外面請人來送老爺子。”
隨著這群村民你一言我一語,鬱辜原先那個和爺爺相依為命、爺爺去世孤苦無依、渴望娶老婆尋求家庭慰藉的形象一點點瓦解,被重塑成了一個白眼狼的新形象。
這種打擊程度,莫過於直接衝到養狗的主人面前,大喊“這是吃過人的狼”的程度。
唐鬱茫然地看向鬱辜。
鬱辜臉上的戾氣在唐鬱的注視下努力收斂,他撓了撓頭,“爺爺臨死前說了,他希望我能把老婆帶回家,不然爺爺死也不安心,不想下葬。”
是這樣的嗎?
那鬱辜怎麼從來都沒提過?
鬱辜緊緊握著了唐鬱的手,那群咒罵他的人就在車外,但鬱辜滿心滿眼只對唐鬱一個人澄清:“現在老婆你來了,爺爺也可以安心上路了。”
對狗狗來說,主人是怎麼看待它的,才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情。
唐鬱呆呆眨了一下眼,還沒等他理清思緒,就聽到外面有人高聲罵道:
“我看我們村裡的怪病就是他家搞出來的!老頭子死了沒人收屍,什麼病都從裡面跑出來了!”
當這個人一說出這個猜測時,人群中靜了一下,連吹拉彈唱的喪樂都安靜了下來。
這死一般的寂靜讓唐鬱的心慌了剎那,彷彿在面對暴風雨前的寧靜。
“對啊。”渾濁的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看向人群中抬著的那具棺材,“肯定是屍體腐爛了!就像沈醫生說的,肯定有那什麼病菌汙染了村子,搞得我們大家都得了怪病了!”
……沈醫生?
難道是沈君行?但沈君行為什麼會出現在雙喜村?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居然感覺沈君行出現在這裡很正常。
唐鬱感覺自己的腦子有些暈乎乎的,不知道是過於眩暈還是緊張到了缺氧,他都能感覺到自己心臟在瘋狂跳動。
當沈醫生這個稱謂被提及時,鬱辜的右眼皮一跳,琥珀色的眸子緊縮成了一道直線——
這兩個屑聯手了?
鬱辜的手掌按住了唐鬱有些發顫的手掌,他歪了一下頭,雙眼直勾勾盯著車窗外的眼睛。
人群中一雙雙藏著癲狂的眼珠對在了一起,像兩塊火石碰撞出了火花:“鬱辜這小子跑得那麼快,一定是發現他爺爺的病有問題!他這才跑的!”
“那些生了病的人都去過鬱辜家!是鬱辜他家害了全村人啊!”
“現在沈醫生來了,得病的有救了!黎生先生來了,死人能下葬了!所有問題都解決了,鬱辜這才跑回來!”
隨著越來越多人的附和,抬棺的村民
們就像是遇到了燙手山芋,伴隨著嘭的一聲悶響——
棺材落地!
送葬途中棺材落地,視為不祥!
被高高舉起的紙人驟然轉向了麵包車中的鬱辜,黑漆漆的眼珠詭異異常,昏暗的天色中,紙人像是被無數雙手託舉而出的神靈,俯視著車窗裡的罪人。
一個個咒罵個不停的村民轉過頭,有年邁的村民抄起了鐵鏟,有穿著開襠褲的村民撿起了地上的石塊,一雙雙不論是男女老少都沒有任何神采的眼睛齊刷刷看向了車窗裡的人。
唐鬱一時間甚至分不清這些村民麻木冰冷的眼睛和紙人的眼睛有什麼區別,一股戰慄席捲了他裸露在外的肌膚。
昏暗的天色下,每個村民的陰影都彷彿融進了無窮無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