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卻神情一變,膚色有些蒼白。一如他來齊國時的模樣。
我的心猛然一沉,開始揪痛。
湑君……他不會,不會不站出來吧?
他垂頭思量了良久,半天的磨蹭,終是站起了身緩步行至殿中央。
糾結的心緒放鬆下來,我望著他,情不自禁地喜上眉梢。
可我如何能預料到,起起落落後,留給我的,原來還是失望……
殿下,湑君攏指由懷中掏出那支名滿天下的宋玉笛,雙手捧上,舉至頭端,言道:“公主厚愛。只是湑君的笛音誘人引鶴,不是因為湑君的笛技,而是因為湑君有著天下最好的笛,宋玉笛。公主若喜愛,湑君願贈佳人。”
我呆呆望著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他……他這是在拒絕我?
猶記得楓林嬉戲時,他擁著我的柔情;猶記得落紅花雨下,他迎風吹笛時的動人笑魘……一切,還都是那般清晰地映在我的腦中,如同昨日遺留的影子,雖青澀,卻美好。
我以為,他明白。
事實上,他也該明白。
三日前的明月下,我和他說得是那般地清楚。那時的他,許諾答應,盟約深誓,言詞再是動人不過。可如今他又是……
“湑君!”無顏騰地站起,怒喝一聲,美絕的五官稍稍扭曲,目光凌厲得有些嚇人。
四周人人噤聲,或不懷好意,或饒有興致,或擔心關切地來回瞧著我與他。
王叔瞥眼瞧瞧我,面色依然如常威嚴。只是他緊按著龍攆扶手的手指,因用力而泛著森然的青白。
我吸了一口氣,邁步踱下金鑾,行至他面前,揚手奪過他手中的玉笛。
手臂垂落,他看著我,神色複雜。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我輕敲著指間玉笛,含笑望著他,平心靜氣。
他嘆了口氣,向前行了一步,唇角微動,聲音壓低到只有我與他才能聽見:“夷光。對不起。請原諒我。”
“為什麼?”話無溫,語無情。手中敲打的動作停歇,玉製笛身的冰涼自掌心傳入血液,流入肺腑,凍得我全身如冰封。
他定睛望著我,徹黑如夜的眸中無言訴說著什麼,可心冷如死的我看不明白。我只知道他口中說出的話,讓我魂傷心慟。
“梁國弱小。齊大,非偶。”他開口,一字一句,說得異常清晰。不僅是我,在座的所有的賓客都聽得一字不漏。
我怒極反笑,宋玉笛被我一氣擲飛,笛身遇到金築的石柱時,橫腰而斷。
而我剛鬆開玉笛的手,也由他俊雅的面龐上一滑而過,留下了五道清晰的紅印。
殿中諸人驚呆。或許他們從不知,向來溫順美麗的齊國夷女,竟出了如我這般潑辣蠻橫的公主。
“既如此,便罷了。”
我咬唇冷笑,回頭對著王叔拜了拜,雙手提起裙襬,轉身匆匆穿過了大殿,逃離般回到自己的寢殿。
從此,“齊大非偶”揚名天下。
我,便也成了天下人口中的悍女。
無人敢再提親。
整整三月,我將自己藏身在深宮幽靜處,誰人不見。除了自幼伴著我的爰姑。
那些個不分晝夜的日子阿,是爰姑一遍遍撫著我的肩,摟著我,低聲吟唱著那些齊女喜愛的柔軟悠綿的曲調。一聲聲,一句句,帶走了我滿心的失落和傷感。
當我鼓足了勇氣再開殿門時,入眼的第一人,卻是我那個一身銀甲重凱的二哥無顏。
他的容貌依然俊美無度,只是臉色有些發白,甚至還透著淡淡的青色。
“有戰事?”我看著他的眼睛。
他重重點頭,面色剛毅,漂亮得驚人的細長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