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而不幸,因為父母俱亡。
我又生而有幸,因為身邊有爰姑,還有王叔。
眼前撒手離去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養我育我十八年的,父親。
我咬了唇,眸間乾澀滾燙仿若有火在燒。心痛似裂,噬骨的疼在體內散開,再散開,鑽入血液,滲透肌膚,緩緩圍住了我整個人,將悲傷層層罩下,喚醒了我所有僵化的思緒。淚水慢慢逼上眼眸,溼潤了那片乾澀,一點點凝聚,再一滴滴落下。不多時,便泣而不知所以。
感情迸發欲至崩潰時,身旁有人湊了過來。
“女娃。”他嘆息,語中不忍,帶著輕微的哽咽。
明白過來是誰後,我惱得一掌揮過去,拍上他的胸膛,怒道:“為何不救他?”
東方莫悶哼了一聲,隨即苦笑。淚光閃閃中,我模糊地看見他滿臉的無奈和失落。恍惚中我有些明白,此時他的痛和他的悲,並不見得比我要少。
或許更多。因為他號稱神醫,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老友這般逝去而無能為力。
“師父……”我低喊,有愧,只是比起心中的難受和傷心來,那也許就算不得什麼了。
東方莫嘆了口氣,伸手將我抱入懷中,指尖輕輕拍著我的肩膀:“女娃,對不起,是為師無能。要打要罵,皆由你。”
“師父。”我埋首,淚水沾溼了他的衣裳。
衣服不是明橙,而是低調消沉的暗灰。
一如他和我現在的心情,黯淡,無神。
雖活在日光下,卻不見太陽的顏色。
離歌渺渺,哭聲陣陣。半天下來,待所有人都哭累了,聲音乾啞漸低時,有內侍自側殿出來,高呼:“豫侯命,所有人哭聲不得停,不得歇,不得低,恭送先王魂歸太虛!”
昏昏沉沉的腦子倏地被這聲激醒,我隨手抹了眼淚抬頭看四周,這才發現自入殿後就不曾見到無顏的影子。
這聲命令傳下來,俯首跪地的大臣們不見如何,一些平日裡深受王叔寵惜的妃嬪卻早已安耐不住地陡然色變。
豫侯何人,不過是一公子爾,有何權力讓份屬他長輩的諸妃嬪聽其令?
果不然,第一個出聲冷笑的,便是素來和無顏有隙難的先王王后。
嬌面一沉,紅腫的眸間有厲色隱動。她咬了牙,恨道:“怎麼先王剛死,他就敢以下犯上命令本宮?滿殿的人為先王哭喪如此久,眾目睽睽,只是我們倒不曾見他豫侯為父王流過一滴淚!”
傳命的是秦不思,他此刻面容雖哀,但還是低頭對著先王王后溫和道:“王后歇怒。豫侯在側殿,早是心傷神傷,悲痛不已。”
“哦?”王后的柳眉高高一揚,她索性站起了身,冷笑道,“本宮是先王王后尚且跪在此處,他是什麼東西,憑何單獨在側殿默哀?”
一句問畢,殿裡便有聰明的人立即隨聲倒吸了一口冷氣,伏面地上,瑟瑟抽泣。
秦不思定睛看著滿面怒氣的王后,唇角隱約扯起一絲笑意,冷森森、陰沉沉,目光閃爍時,有些不懷好意的狡詐之色。
王后僵,倏而臉色一白,眉尖緊蹙時,胸口起伏不定。
想來她也意識到自己話裡那不答自知的秘密了。齊國先王逝時,只有繼任君主方能獨身在側殿,或者哀悼,也或者是安排他繼位後的大事。
但王后總是一國之母,她雖震驚了片刻,但沒多久便回過神來,下巴高高抬起,神態依舊威儀,只是偶一瞥眸時,眼中鋒芒顯然有些受挫:“先王殯天時,可有遺旨是何人繼位?”
秦不思垂首,答:“先王逝前,唯召豫侯獨見。”
王后面容慘淡,這一下,縱是她再尊貴如斯卻也不能不低頭了。
先王臨逝前只見豫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