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伸手掩住她的口,眨眨眼:“姑姑說什麼呢。你是夷光的姑姑,夷光自會照顧好你。”
姑姑拉下我的手,望著我的眼睛,靜了一會,又緩緩開了口:“丫頭當真喜歡穆兒?”
我抿唇不答,垂了頭,故作羞澀的模樣。
她嘆口氣,閉上眼睛,忽道:“罷了罷了……丫頭哇,我不管你真心究竟如何,以後,不要恨姑姑。”
我心神一跳,思緒頓凝。想了半日,我遲疑出聲:“姑姑這話怎解?”
姑姑笑而不答。我等了許久,仍不見她作聲,抬眸看去時只見她膚色柔媚,眼眸閉得緊緊,好似熟睡的模樣。只是那映在眼皮上的淺淺睫影卻在燈光下似脆弱的蝶翼般輕輕顫動著,一瞬,竟有瑩潤的水澤穿透那又密又濃的睫毛流了出來。
我心下困惑,欲伸手去為她抹淚時,她卻拉住我的手,揚唇一笑。那笑意悲涼蕭瑟,寂寞孤獨,帶著說不清的傷和痛,瞧得我心下傷感。
“丫頭,若你被一人騙了二十多年,為了去愛他,為了讓他愛,做盡了世間惡事壞事骯髒齷齪事,可是到頭來他將死時卻回過來告訴你:傻瓜,你好糊塗啊,我這輩子愛的那個人她早死了啊。你說,若是你,你該如何?”姑姑睜開眼望著我,淚水洗過的眸子清明若秋水,帶著孩童一般的明澈求知、無辜純真。
我有些無措,卻恍惚又有些明白。
我認真想了想,言道:“或許,能愛一個人二十多年,也是幸福。”
姑姑大聲笑,扔開我的手,厲聲道:“丫頭無知!說這樣的話那是因為你只愛過,卻還沒被騙過!”
我垂首,不反駁。是的,我情願無知,也不想有被自己愛的人這般狠心欺騙的將來。
姑姑兇狠地盯著我瞧了良久,而後終是揮了揮手,目光無神虛脫,唇邊那抹笑容飄瑟得似寒風中無處可停落的嬌柔花瓣,迷茫,掙扎,仍帶著鮮豔的顏色,卻早失去了生命所依。
“你走吧,走吧……”
我起身屈了屈膝,低低垂首:“姑姑保重,夷光先退了。”
?
回到侯府。
西樓外的梧桐樹上,魅兒正翹首顧盼。我抬眸看到它剛露出一絲微笑時,它便迫不及待地俯衝下來,將嘴裡叼著的細竹筒扔到我懷中,斂了翅膀歇在我肩頭,討好地啄了啄我帷帽上的銀紗。我明白它的意圖,收好竹筒後便自袖裡取了個果子賞給它,它低頭吞了,眨眨眸子,又輕輕地啄了銀紗一下,而後才抖抖翅膀,扭頭飛走了。
我無奈側眸,看著自己肩頭的碎羽毛,抬手彈了彈,轉身去了書房。
竹筒裡是無顏的密信,我拈指取出,一卷薄薄的絲綃上字跡密密麻麻,一反他以往言詞簡單至極的懶散。我心知這次來信交代的事情必然重大,於是忙點了火摺子燃起燈燭,將信靠近燈下,慢慢讀著。
閱罷,眉間深蹙再也難舒展。絲綃碰觸燭火,紅光一閃,指下已俱是灰燼。
那一夜,我獨自坐在書房裡想事想了通宵,待得東方日出時,仍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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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深冬,北胡突然發兵攻晉,以迅疾若閃電之勢連奪晉北重鎮平城、代郡後,聚鐵騎三十萬兵壓雁門。雁門是晉國北方門戶,崇山峻嶺中據險以固,實實在在的是座難摧難克的堅城。匈奴兵馬至雁門外也不再打,三十萬的軍隊勒韁停馬,紮營雁門之外後,竟給晉朝發來休戰之請,點名邀穆侯北上與之商討和議罷戰一事。
事出突兀。
事出詭異。
晉國朝堂安靜了沒有幾個月後因此事又起風波,似大石墜入平如鏡面的湖泊般,水花高濺若落潮,浪翻洶湧。
晉和北胡宿怨死敵,百年中大戰數十場,小戰更是數不勝數。這一次北胡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