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示威,這是她施展自己母親和教尊權力的舞臺,怎麼能沒有觀眾?她也是在警告夏歸楚,讓他親眼見證,親耳聽見,曹南宗會選擇誰。
一番掙扎只換來更多的義工彈壓,夏歸楚被重新強按在椅子上不得動彈,連嘴巴也被人捂死,推搡過程中他咬破自己的舌尖,血腥味緩緩浸潤口腔。
除了曹南宗自己,夏歸楚或許是最清楚雲流對他有多重要的人。成為月影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知道雲流是曹南宗的母親,教中無人提,曹南宗也不說,他也很少當面叫雲流媽媽,直到那夜曹南宗約夏歸楚去看月亮,他才驚聞世間竟有這樣的母子。
彼時他就問過曹南宗,為什麼雲流那麼狠心,不告訴他真相,只讓他叫她師父或者教尊,曹南宗望著月亮,複述雲流的說辭,“‘月君六親緣薄,無牽無掛才更有利於修行。你既然有這個天分,就應該全力以赴,不要被親情外物干擾’”。
雲流給了他生命,一身好皮囊,親歷親為教他讀經認字,書法練功,曹南宗身上的所有幾乎都是她賦予的,可她卻拒絕兒子天然的親近,早早將他推遠,連一起看一會兒月亮的願望都不肯滿足。
有時聽夏歸楚說起左梅英經常陪他補作業到天明,開心的時候一起下跳棋,一起看電視、打掃民宿,不開心的時候左梅英會拿著雞毛撣子,追得夏歸楚滿街跑,逼得他跳進普臘河裡,曹南宗臉上總會出現一種如夢似幻的憧憬,看著那樣的表情,夏歸楚便會緊緊抱住他,抱住那個從小沒被母親抱過的孩子。
現在雲流循循善誘,放下身段主動示好,旁人聽了都怕是要認可她用心良苦,何況是本就希求從母親身上得到溫情的曹南宗?
血腥味漸濃,夏歸楚從鐵鏽味裡品出了苦澀,算了,就算曹南宗被雲流說得暈頭轉向,選擇投降也情有可原,沒什麼大不了,他可以再從頭來過,不枉擔負勾引、拐走公主的罪名。
可是眼前為什麼漸漸模糊?
夏歸楚用力眨了眨眼,沒有哪個童話裡的王子是會哭的。他沒有理由哭,也不能讓雲流和喬聞達看笑話,夏歸楚心裡雪亮,他們安排他在場,就是為了看他對曹南宗失望。
誅心才是最要命的。
“對不起。”
夏歸楚聽見曹南宗又一次道歉,卻沒有看見曹南宗掙開母親溫暖的懷抱。
曹南宗淡淡地平視著雲流:“媽媽,我不是認錯。”
她身量極高,在女人中屬少數,小時候他總要仰頭看她,等她低眸看自己一眼,他卻總也看不清媽媽的表情,她比身後那尊藍薩爾雕像還像女神,高不可攀。
如今自己長到足夠高了,曹南宗不再需要抬頭仰視她,也不需要她施捨給自己這點溫暖。
雲流想不到曹南宗唱的哪一齣,明明都已經被她勸得轉過彎來了,怎麼又說不認錯?她不由微蹙眉頭,問道:“什麼?”
“對不起,我道歉,是因為接下來可能要說些您不愛聽的話了,”曹南宗說,“您繞了半天,卻從未想過,阿楚是個人,活生生的人。就在剛剛,我忽然想起前些天他對我說,他樂意和我一起受苦,也不後悔遇見我,吃那些苦頭。”
曹南宗的臉上短暫流露的憂傷悵惘徹底褪去,面頰和長髮被斜入殿堂的一束陽光點亮,玉石般生光,“多謝您的提醒,但我不想和您談何為修行,說實話,我們的理念已經大相徑庭,多說無益。何況阿楚不是那隻豹貓,我也不是從前的我,他有能力,我也一樣,我們自願一起面對未來發生的任何事。”
“啊,那人還說過,都是成年人,誰需要誰照顧?他說得有道理,婚姻的意義並不是保護、照顧,而是分擔。從前我不懂這些,如今我明白了。因為害怕遭遇風波磨難,害怕遲早會結束,就徹底逃開,這種懦弱的行徑——”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