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還沒死,又想著在科舉路上繼續走,就更艱難了,這些年,有好幾次都琢磨著,要不然就算了吧,兩個孩子教導好了,以後有出息,比他自己好還讓他高興。
不是看不清現實,只是到底意難平。
可今天——
那個看起來比他要小十幾歲的管事,很溫和地對他說:“你工筆畫畫的好,人也有靈性。稍微一教,居然就能繪製輿圖,還繪製的這般精彩。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在安郡王身邊聽差,做點兒畫圖的差事,每日也佔不了你多少時間,你要是還想考科舉,儘可以準備。”
管事顯然把他家裡的事兒調查清楚了,還知道他家裡有老弱在,承諾會給安頓好。
盧大偉哪裡有什麼不願意。
他回家跟老孃一說。剛強了一輩子的老孃,都忍不住掉下眼淚,一個勁兒地念阿彌陀佛。
第二天。盧大偉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這是昨天他老孃一聽說他要去王爺身邊當差,特意跑了一趟集市,給他買的成品衣服。其實。他還是覺得孃親自己所制的棉服穿在身上,更讓人心裡熨帖。
兩個兒子也不哭不鬧,很是聽話。
“你們聽祖母的話,好好待著,等爹爹安頓下來,就接你們過去。”
這是管事答應好了,等王爺回京,若要用他。就容許他帶著爹孃親人一起進京。
京城呢,首善之地。若是到京城安家,光是科舉省下的路費,就足夠家裡頭生活的極好。
盧大偉下定決心,一定好好表現,無論如何也要讓安郡王滿意。
他趕了個大早,就按照管事的指引去了驛站,除了他之外,門口還站著兩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
都是明州讀書人圈子裡的,還都是落魄文人,彼此之間就算不認識,也聽說過。
此時同在這兒碰上,雖然心裡覺得怕是彼此之間要競爭一番了,可多多少少還是有幾分親切感。
等了也就小半刻,一直和他們打交道的管事就走了出來,打扮的整整齊齊,十分精神,瞧著很斯文,一身書卷氣,看見他們三個就笑了:“進來稍等,一會兒我領你們去見許書官。”
三個人連忙應下,心裡都想,許書官?難道是安郡王的親信,看這管事提起他,一臉恭敬的模樣,想必那人在王府的地位不低。
盧大偉咬了咬牙,扯了下衣袖,讓自己的服飾看起來整齊漂亮些,才從後門走進驛站。
一進門就發現很多一身短打的小廝,還有不少侍衛打扮的人都在搬東西。
四五個人抬著一個巨大的木箱子來去匆匆。
管事湊過去說了幾句話,又過來領著他們三個跟著人群走,所有人的動作都特別的輕,幾乎聽不到腳步聲。
盧大偉也不自覺屏住呼吸,放緩了腳步。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只顧著盯著前面一人的後腦勺,也不敢四下裡張望,就來到一院子門前。
那管事敲了敲門,大門洞開,裡面傳來一個極清越的聲音,雖然是女聲,卻和他見過的女子說話都不同,聲音不高,卻清清楚楚,就如水滴敲打在石頭上,讓人從頭清爽到腳。
“就擺在院子裡,你們去請郡王過來。”
說話到隨意,盧大偉想,這大概是安郡王近身女婢,還得頗為受寵才是。
沒想到郡王身邊的女婢都在,那個許書官得是什麼來頭?
正想著,管事已經和一個丫鬟打扮,二十一二歲的女孩兒打了招呼,帶著他們徑直走進去。
“許書官,人帶到了。”
盧大偉一怔,愕然抬頭,努力了半天,才沒讓自己的臉上露出愕然的表情。
當然,他還算好的,身後一年輕書生幾近失態,一個踉蹌,差點兒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