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聚的白霧之後,他們來到了一處開闊的廣場上。
凡娜皺眉望著四周:“……很難想象,那些邪教徒竟然還能搞出這樣一個地方,真不知道他們到底用了多久來建造這裡的一切。”
廣場上仍然隨處可見被“鑲嵌”在地面上,已經與周圍事物“融”在一起的黑色人形粗坯。
從那些半露在外的人體所呈現出的姿態以及它們的分佈來看,似乎當某個事件發生的時候,這些人還有最後的幾分鐘或十幾分鍾逃亡——他們從島嶼內陸狂奔向出海口,廣場上所有的“人體”都朝向海岸方向,而其中一些人似乎還曾嘗試用法術,或者說“魔咒”的力量來自救,這些人形粗坯周圍的地面呈現出被酸液或爆炸破壞過的痕跡,看起來他們在被吞噬的最初片刻裡還不曾死去,還試圖用粗暴而絕望的手段把自己“挖”出來——但這絲毫沒有作用。
他們全都變成了廣場上令人不寒而慄的黑色“雕塑”,這種“轉化”的過程或許才是他們死亡的直接原因。
鄧肯邁步從這些詭異的黑色“雕塑”中間慢慢走過。
突然間,他停下了腳步,目光落在其中的一個“人形粗坯”上。
凡娜立刻注意到:“船長?”
“這個,剛才動了一下。”鄧肯來到那個只有上半身露在地表的人形粗坯面前,一邊盯著它一邊低聲說道。
而就在他眼皮底下,那漆黑人形又稍微活動了一點點——它似乎正在僵硬遲緩地抬起頭,並向前慢慢伸手。
非常非常緩慢,如果不是緊盯著,肉眼幾乎無法察覺它的活動。
它還在慢慢向著海岸的方向“逃跑”!
雪莉瞬間感覺渾身發毛。
她甚至突然感覺周圍的其他人形粗坯也開始動了起來,感覺它們都還活著,而且全都在緩慢地向海岸方向掙扎挪動,又感覺它們那沒有五官的球型頭顱好像都朝著自己轉了過來,無形中的一道道目光正集中在自己身上!
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砰砰狂跳,從登島開始就一直在積累的緊張感彷彿浸沒在每一根血管中,她感覺自己與阿狗相連的那條胳膊出現了一種尖銳的刺痛——這讓她回憶起了當初剛剛和阿狗完成共生,自己的身體還不適應的時候,而她已經很多年不曾感覺到這種痛楚。
在眼角的余光中,她看到了鎖鏈。
無數條鎖鏈,從那些被地面吞噬的“人形粗坯”上延伸出來的鎖鏈,正在虛無中慢慢生長,似乎想要纏繞在自己身上,或者纏繞在阿狗身上,她已經有點分辨不清自己與阿狗之間的“區別”,她覺得自己的思想正在和阿狗攪合在一起,她覺得自己好像也成了一個……和阿狗接近的“個體”,而阿狗……它的人性與智慧正在慢慢蛻變成別的東西……
“……我們挖得太深了……”
一個彷彿無數嗓音重疊在一起的聲音鑽進了雪莉的頭腦,就像要在她的記憶裡鑽個洞一般轟隆隆地響著。
無數虛幻的鎖鏈從整座聖地島的四面八方蔓延了過來,悄然連結在她和阿狗身上。
“……我們挖到了源頭……”
雪莉慢慢抬起頭,她有些茫然卻又本能地看向聖地島內陸的某個方向,彷彿被那裡的什麼東西強烈地吸引著目光。
“……我們和它們是一樣的……源頭向我們揭示了一個真相……”
無數風暴般的碎片鑽進了雪莉的意識中,錯亂閃爍的光影碎片中,光怪陸離的“印象”掠過她的記憶——熄滅的太陽,渾濁的天光,霧中的呼嘯和巨響,狂喜的信徒,指引,啟示,挖掘,聖窟,密室,刺眼的燈光,警報,蠕動的陰影,突然……活過來的聖地島。
這座島是活的。
他們挖到了不該挖的東西——在太陽熄滅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