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斯這麼一個慣於享受生活也慣於精細算計的男人,在和她交往的那段不算太長的日子裡,為了她是有改變的。
她也在變。
但是並不知道,在矛盾迸發後的那幾日,她才感受到了這種痛楚,彷彿是不知不覺之間,心內被鑿開一個小洞,突然就空了。
這同她對高屹的愧疚不一樣。
這滋味更難受。差不多每個清晨、每個晚上,只要她的心一靜下來,這個心內的小洞就開始被人敲打,耳邊又有千萬種聲音告訴她一些什麼話。
具體是什麼話,江湖不太記得了,只是到最後不得不承認,徐斯已不知不覺侵蝕了她的心情,他帶給她的影響力超過自己的想象範圍。
只有讓自己忙碌起來,才能甩脫這樣的感受。江湖嘗試與別人交流,坐在六本木的廣場上,用英語和藍眼睛的外國小朋友聊天,進了老張饅頭店,坐在曾和徐斯坐過的位置上,吃著一人份地小籠包,越吃越孤獨。她聽到有人用中文聊天,便很自來熟地加入了他們。
因為那樣,就能讓自己忽略心內的小洞。
人糊塗一點,會更有勇氣面對未來,然後繼續活下去。
是的,這樣才能支撐自己繼續把路走下去,不能栽倒,只有前進。
騰躍已經近在眼前,相隔一年,既熟悉又陌生,江湖把車開到大門對面,才確定工廠沒有太大的變化。唯一的變化是廠區口豎了一杆旗杆,飄揚著大大的印著騰躍標誌的司旗。
工廠的大門敞開著,保安正指揮運貨車緩緩開出來。應該是提貨的經銷商,接連開出來四五輛。
江湖搖下車窗,往外探了探,可以看清廠區內一片繁忙,工人們正幫忙搬運貨物。
這世界確實是不會因少了某個人就停止運轉。沒有了她的騰躍,似乎越來越繁榮。
江湖鼻頭一酸,把窗搖起來,踩下油門,掉轉了車頭。
這時還沒有倒下班高峰,所以馬路上沒有什麼車。開過兩個路口,江湖從後視鏡裡看到了車後不緊不慢跟著一輛老式的別克,不緊不慢跟著她又開過兩個路口。
她的手心慢慢沁出了汗,不聽使喚地把方向盤往另一個計劃外的不知通向哪裡的路口轉去。
後面的車子跟著她轉到這個路口來。
兩輛車從寬闊的國道公路開到滿是灰塵的建築工地,又穿過一片田埂,再度開會寬闊的公路,上了橋,又下了橋,又穿過一片工地。這片工地不太平坦,一路顛顛簸簸,差點把江湖的一顆心震出來。
終於開過了工地,就是過江大橋了,她想也沒想就開了上去,加了加速度,風馳電掣一般“飛”過黃浦江,可氣下橋的時候遇上了擁堵,又被別克不緊不慢地追上了。
好不容易等前頭的車一輛一輛開走,江湖緊跟著開過一個路口,又調轉車頭,重新開會到大橋上,等到下了橋,再轉個頭,就是臨江的濱江大道了。江湖把車停了下來,她摔門走了出來,準確無誤地走到跟著她停下來的老式別克車邊,對著車門重重踢了一腳。
裡頭的人把門開啟。
徐斯已把頭髮剃成容易打理的板刷,身上一套再普通不過的純黑西服配白襯衫。他一出手就扳住江湖的手,雙眼緊緊盯著她。他的眼睛像深不可測的湖底,不知蘊藏了怎樣的情緒。
她拼命要掙脫,可是他的力氣很大。
江湖終於嚷了出來,“徐斯,你幹什麼?”
徐斯蹙住的眉頭鬆了一鬆,說:“兜了快三個小時,都能從上海到蘇州了。”
江湖放棄自己的掙脫,“我喜歡上海一日遊。”
徐斯撇了撇唇,“好吧,那麼接下來去吃晚飯吧,我餓了。”
江湖又開始掙扎,“我沒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