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韓北宸把車裡準備好的花拿出來,進到了公墓,沿著標註的年份往裡走,沒多久,就看到一個嫋弱的人影立在夜色中。
公墓靠山,溼氣很重,壓得人呼吸困難。
韓北宸漸漸走近,踩在斷柯殘枝上,有輕微的聲響。
但並沒有驚動始終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衛歡,韓北宸立在衛歡身後,見墓碑前擺放了幾束花,一束顯然是好幾天前的,另外兩束則還鮮嫩欲滴,應該是衛歡帶過來的。
他們兩人這麼站了很久,韓北宸才等到衛歡轉過身來,夜色中藉著黯淡的路燈,她的面容忽明忽暗,但表情安詳,並不是他所想的悲傷與難過。
但不知為何,韓北宸反而覺得心裡更是苦澀,他喉頭一滯,之前準備好的話居然全派不上用場,放好了花後匆忙說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
衛歡醒轉回來,再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後,她才轉身欲離開,但一個沒想到的人居然會出現在她的眼簾,她見這位英俊男子將手中的一大捧馬蹄蓮放在自己母親的目前,隨後聽到他語氣略帶倉皇的問題。
她當然明白這不是什麼巧遇,在這個時間,這種地點。
連自己會在這裡都能猜到,衛歡覺得有些恍惚,又有些明晰,她值得如此的在意麼。
看著他關切的眼神,衛歡沉默了一下,說,“來看我的母親。”
她可以選擇不回答的,韓北宸意識到這一點後,心中一動。得寸進尺地問道:“你不是說,不會祭拜她嗎?”
他希望瞭解她的想法更多,瞭解她的一切更多。
經歷了那樣的事情,衛歡不來祭拜,是說得過去的——但她卻似乎每年都來。
——
是啊,這個問題,衛歡回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她為何要來呢。
看著站在她面前的韓北宸,衛歡也不清楚原因,就很願意和這麼一個人談談。
“對啊,不來祭拜她,但可以看望她……也許所因為,我不想記住她的離開,只想記得她養育了我。”衛歡側回臉,看向韓北宸,很渴望這是一塊石頭,可以保守住她所有的秘密與情緒,“我只想記住,好的那些東西。”
很早她就明白,這世界上沒有誰欠誰的,即便是父母至親,所以要珍惜他人的好意,因為對你好,並不是別人的責任。一開始也曾煎熬過,憤怒過,但到了後來,就在想,如果她無法改變那天回來的事,那就盡力記住所有值得記憶的美好。
所以小姨每年讓她在祭日來掃墓,她都拒絕,也會這樣繼續拒絕下去,直到她死。掃墓是安慰活人的活動,死人什麼不會知道。如果要看望自己的母親,難道不該選擇自己的生日那天嗎?一個女人經歷了世界上最痛苦的分娩,給了她只有一次的珍貴生命。
衛歡抬眼看了下夜幕中淺淡的星星,想,這才值得紀念,這才值得珍惜。
——
她並不記恨自己的父母,韓北宸看著她的容顏,想。有理由怨恨,但卻說只想記得好的東西。
有多少人能夠做到,他有些說不出話來。
夜風把周圍的花香與樹香攪渾在一起,伴著蟲鳴鳥叫,編織出一個安靜祥和的夜晚。兩人這麼各自沉默著,卻又奇異地和諧著。
直到看公墓的大爺進來拿著擴音器大喊,“要關門了啊,都趕緊出來吧。”
韓北宸醒過神來,看著仍兀自發呆的衛歡,對她柔聲說道:“出去吧,時間到了。”兩人踩在鵝卵石小路上,慢慢地走回去。
衛歡低著頭仍在發呆,韓北宸看著她的路,就很想伸手去扶。
他看到衛歡看了他一眼,隨後聽她說道:“韓先生,這一片晚上不好打車,馬上你和我一起坐計程車回去吧,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