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得了信就迎了出去。
大紅燈籠下,他的神色凝重而冷峻。
十一娘曲膝行禮,一句話也沒有說,迎了徐令宜回屋,默默地幫他換了家常的繭綢道袍,上了茶水。
徐令宜進屋後目光就一直落在十一孃的身上,隨著她進進出出,轉來轉去。此刻她停了下來,他嘴角微翹,露出個略帶苦澀的笑容來。
十一娘也不追問,笑語殷殷地問他:“侯爺吃過飯了沒有?要不,妾身下廚給您作碗什錦麵?”
“好!”徐令宜立刻答應,好像鬆了口氣似的。
出了什麼事?他竟然一副怕她詢問的樣子……十一娘做著面在心裡兜兜轉轉的。
難道皇上臨時決定讓他重掌帥印?就算這樣,他也用不著害怕自己詢問啊!他是一家之主,別說這些朝堂上的事了,就算是家裡要收購誰家的鋪子,按道理他也不用和她商量的……難道是謹哥兒的事……除了兒子事,她想不出還有事會讓徐令宜面對自己的時候很為難!
念頭一起,她不由心亂如麻。
謹哥兒會有什麼事?
他不是派了幾個人偷偷跟在他身邊嗎?
怎麼會出事的呢?
她思商著,匆匆撒了點蔥花就把面端了過去。
徐令宜盤坐在炕几上連吃了兩碗才放下筷子。
十一孃親自服侍他漱口,淨手。
現在的局勢這樣亂知道他從宮裡回來卻一個字也沒有問……這麼多年了他不說她也不問讓她幹什麼就幹什麼從來沒有懷疑,全心全意地信賴著他……想到這些,徐令宜突然覺得眼睛有點發澀。
他拉了正要去給他倒茶的十一娘。
“默言,四十萬大軍,不僅調動了山東、山西的全部兵力甚至是隸屬左軍都督部的遠東、浙江,隸屬後軍都督府的保定、萬全都扣調了部分兵力,皇上雖然意屬歐陽鳴領軍,可歐陽鳴從來沒有獨立將兵打過仗,皇上心裡沒譜,所以特意宣我進宮,問我歐陽鳴是否能擔此重任!”
如若他的回答正如帝意,他又何必要這樣詳細地向她解釋十一娘望著他緊緊拽著她的大手,肅然地道:“侯爺向皇上推薦了誰?”
默言,是很聰明的人!
徐令宜垂下眼瞼:“貴州總兵龔東寧!”
十一娘駭然:“這與謹哥兒有什麼關係?”
“兵部黃冊上,他在貴州普安衛平夷千戶所。”徐令宜的聲音低沉,“如果龔東寧授了平西大將軍,兵部考慮到權衡,肯定會讓龔東寧帶貴州都司的兵力北上。人人都知道謹哥兒是我的兒子,這個時候他留在貴州,弱懦怕事,國難之時逃避責任,他的名聲可就全完了,而且還會影響到他的仕途——你想想,誰願意把重擔交給一個遇事不敢擔當的人!
聽著他話裡話外都透著說服的味道,十一娘深深地吸了口氣,把這感覺從腦海裡驅走,冷靜地道:“如今宣同被破城,大同危在旦夕,貴州離這裡千里迢迢,皇上就是聽從了侯爺的建議,此時調龔東寧入京或是調貴州兵力北上前不太可能。何況那歐陽鳴是先帝留給皇上的輔佐之臣,深得皇上的依賴,皇上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同意侯爺的推薦,侯爺到底在擔心什麼?”話音未落,她輻至心靈,失聲道,“那天皇上宣侯爺進宮,曾向侯爺問策,難道那個時候就曾讓侯爺推薦平西將帥不成?”
徐令宜沒有作聲,預設。
原來是這樣!
他當時應該推薦龔東寧,卻因為顧忌謹哥兒,保持了沉默。待到宣同府被破城、範維綱下落不明、達子揮軍大同、兩地百姓流離失所……他認為自己也有責任,因此寢食不安,日夜難眠!十一娘眼眶突然溼潤起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
就像她,明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