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藥,大部分時間裡,趙鈞就孤零零地坐著,雙手抱頭,把臉埋在膝蓋中。
半生戎馬,對他來說,幾乎沒有戰敗的概念。豈料第一次戰敗,居然如此一敗塗地。
手下十萬大衡子弟就這樣葬身他鄉。就算他趙鈞僥倖逃得性命,又如何有面目走出這片荒野,去面對大衡的上上下下君臣百姓?
大難不死,醒來後自然是一心求生。可問題是,活下來又如何?
走出這片荒野,在天下人眼中,他趙鈞只能算作送葬了十萬將士的戰敗將軍。
熊熊烈火中掙扎號叫的千萬身軀,以及敵軍兵刃下血肉迸飛後的慘叫。成為趙鈞揮之不去的噩夢,白天是,晚上也是。
現在的趙鈞,必定是大衡眼中的罪人,月茲口中的笑柄。
趙鈞於是不再想著走出荒野……
沒過幾天,被燒沒了的鬚髮又長出不少,只是蓬頭垢面,披著一塊粗糙帶血的狼皮,加上身上那許多的傷疤,此時的趙鈞,已經是面目難辯,看上去就一茹毛飲血的原始野人。
打魚、燒火、找草藥。每天做的只是這幾件事情,不過是在心底求生慾望下支配的機械動作,生活像原始人一樣簡單,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了。
蘇宇騎著雪花驄,順著江流,在荒野中放慢速度尋找了兩日。
越往下走越是荒涼。偶爾眼前會掠過一些受驚的鳥獸,至於人跡,則是影蹤不見。
兩個白天加一個晚上,就這樣在沒有結果的搜尋中過去了。第二個夜晚很快來臨。
黃昏的餘暉終於消失,暮色陰沉,黑暗像一頭巨獸把整個荒野籠罩。江流湍急,沒有因黑暗的來臨而減緩步伐。
一望無際的黑暗中,惟見一片白色,孤獨地行走著一人一馬。
搜尋了兩天,沒怎麼閤眼,眼皮開始沉重。蘇宇放眼望去,開始尋找可以休憩的所在。
他突然勒住了馬,定定地看著前方地上一物。依稀可以看得出是個人形。
蘇宇突然有種莫名的恐慌。他翻身下馬,慢慢地走過去,蹲下,只見一個身材格外高大魁梧的男性軀體臉朝下倒趴著。
看不到面目,但分明嗅得到濃濃的血腥味兒。
他慢慢地伸出手,終於,一用力,將這個男人的屍體翻了個個兒。
慘淡的月光下,蘇宇終於鬆口氣。
那個男人嘴大張,眼睛瞪得大大的,面部表情猙獰痛苦,高鼻深目,一張月茲國人的臉,分明不是趙鈞!
屍體翻轉過來,血腥與腐爛的氣味愈加濃烈。
這個男人的肚腹,赫然一個大洞,裡面的腸子什麼的都被掏空吃淨了。
他應該剛死不久。血剛剛凝結,還沒來得及腐爛,只是那個血肉的“空洞”中,兀自爬進爬出著許多蟲蟻。
蘇宇覺得再看下去自己就會當場嘔吐。他站起來,翻身上馬,縱馬離去。
這個月茲國士兵裝束的男人應該是遇到什麼野獸,才死得這般慘。
向前奔行了又一會兒,雪花驄突然自行停下。
蘇宇坐在馬背上,分明能嗅到空氣中濃濃的血腥味。
他低下頭,草叢中,分明散落著許多蒼白的異物。
輕輕踢著馬腹,向前走幾步,終於看清了,茂密草叢中,多處散落著頭顱斷肢,粗粗一看,至少有十多個被啃了一多半的男人的頭顱。
染血的盔甲,破布片,說明了主人的身份。
這至少十多個慘死的男人,都是月茲國計程車兵。
蘇宇並不曉得這些人就是拔兒汗派至荒野中搜尋趙鈞的小分隊。
四下裡一片死寂,眼中所見又是如此的殘忍血腥。而且這些頭顱斷肢中絕對不會有趙鈞……
蘇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