紂,和這張富山三家之間,是還有著一種很特殊的關係的,算起來,也已經是幾代人的交情了。只不過,趙、王兩家老小几代,都是以佃戶或長工的身份出現在張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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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龍骨 第十二章(3)
趙磨鎖和王拴紂兩人的爺爺和父親,都曾在張家當過長工,所以,從兒時起,他們兩人就經常和同樣是孩子的張富山在一起玩耍。時間一長,三個人之間很自然地就有了一種超乎家庭境況之外的感情。但隨著年齡的增長,趙磨鎖和王拴紂還是很明顯地感到,他們和張富山畢竟不是一條道上的人,因為很多時候,友誼也是得靠家境來維持的,沒有錢的日子,任何事都會舉步維艱。所以,隨著各自年齡的增長,在無形之中,也就有了一層難言的隔閡。特別是要強的趙磨鎖,一想到張家,心裡更是會有一種彆彆扭扭的感覺。最讓他難忘和難過的是發生在小時候的一件事。有一次,他們三個人在老龍坡上玩耍,晌午了,張富山說:“我要回家吃扁食①了。”說完,就丟下兩人跑了。王拴紂不吱聲,趙磨鎖卻不服氣地朝著張富山的背後大喊:“等過年時,我家就也要吃扁食了!”然而,事情都過去這麼些年了,人家照樣還是想什麼時候吃扁食就什麼時候包著吃,可他和王拴紂這樣的人家,還是得等到過年,才可以勉強包得吃上一次。唉,這世道就是這,你不服氣也不行,心裡憋屈是憋屈,你的兒子還不照樣得給人家去當長工?家裡還不照樣得租種人家的地?唉……
趙磨鎖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進過這張家樓院裡來了,今天一踏進這鋪滿青磚的院子裡,立馬就生出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世事輪迴,時過境遷,對長逝的年輕時光產生的那種永遠的懷念和留戀,無論是窮人還是富人,都一樣是刻骨銘心的。
昨天晚上,當他三小子告訴他說東家要他去見他時,他還想著怕是為了今年租子的事。因為今年年成不好,開春天旱,玉米、高粱之類的大秋作物,連苗都沒有捉全。種穀時倒是落了一場好雨,苗算是齊全了,可沒想到眼看要收了,又遇了個早霜,只一黑夜,還青枝綠葉的穀子就都給霜死了。不用說,打下的盡是秕穀。就打下的那幾口袋糧食,連吃都不夠一家人吃,如果要把租子都交清,那可真得把嘴也縫上了。誰知,正在村裡的佃戶們準備著向張家求情,看能不能暫緩交租的時候,張富山卻忽然放出話來,說今年的租子誰能交就交,交不了就等下年秋天再說。大家都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心裡對張家自然是十分感激的。趙磨鎖和王拴紂兩家就更不用說了,因為他們兩家不但該交的沒交,而且兩家兒子在張家的工錢還一分也沒少算,這樣一來,這一年的日子也就可以又將就著過下來了。
不過,也就是在這之後不久,老龍嶺之外的許多地方,不知道為什麼“譁”的一下就起了大潮,佃戶們像是被一股繩子串起來似的,一下子和那些催糧要債的老財們幹開了,說是叫什麼“抗債延租”。在廟嶺鎮,佃戶們不但把鎮裡的老財主陳德仁給打了,而且還舞鬧得區上把他的村長帽子也擼了。人們不知道這世道是怎麼了,有興奮十足冒著唾沫星子說解氣、痛快的,也有心驚膽戰嘀咕著“亂套了亂套了”的,甚至還有人神神秘秘地說,這些都是一個叫“共產黨”的人領著人們乾的。在張村,張富山事前也曾告訴過張壽福,說世道要變了,今年可不能催租子要債了,可張壽福不聽,仍一戶一戶硬逼著要大家交。沒想到,還沒兩天,廟嶺就出了陳德仁被打的事。這事在村裡一傳開,村裡最窮的佃戶張愣蠻就叫了四五個年輕人,相跟上找到了張壽福家,想問一問看能不能也像張富山家那樣下年再收。沒想到,張壽福以為他們是來打他的,沒等一夥人開口,就趕忙主動說不收了不收了,而且,還要他們告訴交了租子的人家,要是家裡實在不行,也可以再來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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