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發笑著一甩膀子說:“粉蓮嫂子,真是的,你那麼正經幹什麼,偷魚兒吃的貓反正是已經偷了,
再偷一條魚又有啥?”
粉蓮幾乎都要哭出來了。可王天發卻像是什麼都沒有說似地,跳上裝滿磚瓦的馬車;雙手抱著鞭子一搖一顛地走了。粉蓮站在那裡,看著王天發漸漸遠去,覺著天地都在轉動。太陽都在搖動,而且,在這一瞬間裡,太陽跌落了。粉蓮的眼前一片黑色,她的身子也搖晃起來。她伸手扶住自己的架子車才站穩了。這時,有人喊她:“李嫂,快走哇!”
粉蓮慌忙答道:“走呵,我這就走。”
今天這車磚好沉,她使了很大的勁才拉了起來。可是,她走著,走著,突然又覺著車子輕了。回頭一看是張隊長。張隊長正衝她笑著,笑得她渾身緊張、害怕。她小聲地、用幾乎是哀求的語調說:“你走開,以後,別來找我。”
張隊長笑得情深義重。他說:“我看你都快拉不動了,能不伸把手嗎?”
粉蓮求他似地說:“我知道你是好心,可你這樣,你就把我害了。——你快走開,以後再也不要來找我,你再找我,我就活不成了。就算你行行好吧!”
張隊長鬆開手發起呆來。粉蓮拉起車在他的手底下走開了。他看看四周,四周沒有人。
粉蓮知道張隊長在發呆,但她沒有回頭。淚水伴著汗水一起流下她的臉。
送完最後一車磚回來,她來到黃河邊洗臉。她使勁洗著臉上、手上的灰土,露出她光潔粉白的膚色來。她的心裡真是一分淒涼,二分傷感,三分遺憾,四分後悔,可心裡的話兒粉蓮找誰去傾訴呢?她鬆開綰著的髻,一根長長的儀態萬方的大辮子垂下來。那種青春的,少女時代的感覺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她在河水中看見自己秀麗的臉龐下那最為動人的脖子。
她坐在河堤上,看著河對面發青的山坡。她傷感地想到了莊大柱。呵?大柱,你在哪裡,你死了嗎?如果嫁給你,我怎麼會受這樣的委屈呢?大柱,你知道我心裡的苦嗎?
不安緊緊地抓著她的心緒,她害怕極了。她就這樣坐著,坐著……她不想回家,可天晚了,她不能不回家。而那個地方就是家嗎?如果那裡不是自己的家,那麼,哪裡又是自己的家呢?
她站起身,長長的辮子在身後甩著。辮子的甩動使她的心一陣沉迷。她不安的心飄過一股柔情。如果此時,大柱哥抱住她,親她、摸她,並讓她躺下去,她將毫不猶豫地躺下去,躺下去。然而,如今,大柱哥已如煙似雲地遊在夢中了。
粉蓮在焦慮與不安中回到家,回到傢什麼都沒有發生。粉蓮擔心地想:可能是自己多心。可是,幾天之後的一個晚上,粉蓮疲憊地回到家,一進門就看見李青雲鐵青著臉坐在裡屋的炕沿上。他一見粉蓮,就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地口吻說:“你給我跪下。”
第二章節 受虐(33)
李青雲回身把小木門插好以防孩子們進來。粉蓮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就靜靜地垂著頭跪下了。預感中的事情終於發生了。粉蓮知道是誰告訴李青雲的。她在心中暗暗罵著:“王天發,你這個老畜牲。”
粉蓮把一雙磨爛的手套放在一邊彷彿在等什麼。
李青雲咬著牙揹著手在屋裡來回走著。粗重地喘著氣。他看看跪在那裡一言不發的粉蓮便怒不可遏地在粉蓮的臉上抽了兩個嘴巴子。粉蓮白白的臉上立刻有了五個紅紅的指印。李青雲以為粉蓮會哭,但她沒有,她那兩隻美麗的眼睛只是哀怨地看著前面。李青雲想:如果她告饒,我就算了。可她……粉蓮的沉靜更激怒了李青雲男人的自尊。他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解下腰上的皮帶狠命地朝粉蓮抽去。粉蓮緊緊地咬著牙,任那刀子一般的皮帶落在身上。她欲哭無淚,汗珠在她慘白的臉上滾動著。這屋裡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