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卷上抬起,聲音澄澈空靈,響徹而起。
眾人默了,無一不在想著,如果連你都說你的畫登不上大雅之堂,那這天下間還有誰敢自詡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呵呵,雲裳公主過謙了。”老皇帝賠笑著說,想起宗政茗熙的終身大事,格外發愁,這個女兒是他最喜歡的孩子,他對她的寵愛甚至超過了對凌兒,只是造化弄人,如果沒有前段日子宣政殿上公開選丞相之事,如今他這女兒也不至於如此黯然傷神。
看著滿座的皇族貴胄,心中另一個想法漸漸形成,老皇帝一向是說做就做的人,他偏過頭,臉上掛著慈祥的微笑,“茗熙,聽說你最近的琴藝見長,不如給諸位彈奏一曲,以表謝意。”
“是,父皇。”宗政茗熙站了起來,她長相姣好,是典型的大家閨秀,天璃女子的典範,老皇帝對她的教養都是按照規矩來的,從小到大她的一言一行都是宮裡的老嬤嬤手把手教的。
只是鳳玖瀾對此很不感冒,和宗政茗熙這樣的相比,她更欣賞顏舒和景雲裳,因為她覺得,宗政茗熙再怎麼才華橫溢,也不過是一具沒有自我靈魂的軀殼,不過是天璃皇室的傀儡!
絃動音起,歌不盡嬌花零落。
琴音嫋嫋,說不出如斯寂寞。
大殿中央那個國色天香的女子素手纖纖,搭在琴絃上,一個個音符如同跳躍的精靈般飛舞在大殿中,琴音裡有哀怨、有嘆息、有無數無法言說的心事,她是天璃的公主,自小揹負著一份屬於皇室兒女的責任,用一生自由換取一世榮華!
鳳玖瀾精通樂理十八音,自然輕而易舉地聽出了宗政茗熙琴音裡的悲嘆和感慨,一時間觸景傷懷,她淡紫色衣裳下的手掌輕輕一翻,几案上夜光杯裡的美酒濺出數滴向著宗政茗熙的琴絃飛去,剎那間絃斷音停,動作之快,幾乎無人看清她怎麼出手。
眾人正沉浸在那無邊無際的悲傷裡,當曲子驟然停下時才回過神來,鳳玖瀾不會告訴任何人她之所以會毀掉琴絃是因為她覺得這個宗政茗熙有問題,那個曲子更是有問題……
剛開始還好,可是越是到了後面,越是與憂鬱星期天有異曲同工之妙……
“瀾瀾,你怎麼了?”歐陽旭看出了鳳玖瀾的不對勁,連忙小聲詢問。
“沒事。”
歐陽旭沒有繼續問下去,瀾瀾不想說就算是問也問不出來,就在這時,欽天監正走了出來,他留著十分標準的山羊鬍,情真意切地對老皇帝拱手作揖,“皇上,琴絃斷是不祥之兆啊!”
老皇帝聽到這麼一句批語,一種不妙的感覺漸漸洇染開來,聲音低沉到了極點,“說清楚!”
“天極書中有云:琴絃斷,明鏡殘乃大禍之兆啊!”欽天監正跪在了地上,老淚縱橫,畢竟這樣的話如果一旦被認為是在妖言惑眾危言聳聽,那麼他這個欽天監正將面臨殺身之禍,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宗政茗熙十指被琴絃割破,那沁出的血如同珊瑚珠一般,太醫很快便從太醫署趕來,她坐在一旁的雕花檀木椅上,任由著下邊的老太醫給她包紮手指,如同一尊木偶。
鳳玖瀾眸光從未如此刻這般犀利,如果說方才她懷疑宗政茗熙有問題,那麼現在她則是肯定了。
本是一場清平和樂的宴會,可是到了最後,人人各懷心事卻不動聲色,表面風平浪靜內在暗濤洶湧!
宴會過後,鳳玖瀾的思緒有些混亂,一言不發地走在出宮的路上,原本皎潔的明月不知何時也躲進了烏雲裡,深夜的洛城夜風森森,蝙蝠四處飛行的影子時不時掠過路邊的高牆,給這黑夜增添了幾分陰冷。
歐陽旭敏感地發現了鳳玖瀾的不對勁,如同一個忠誠的守護者陪在她身邊,此時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停留在了鳳玖瀾的臉上,那細微的表情一覽無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