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早已經扯爛了的白紙團一團扔到泥漿中,狠命用腳跺下去,紅衣少女還像不解恨一樣,又用腳碾了碾。
做完了這些,她才抬起頭來,看著周圍驚呆的眾人,狠狠“哼”了一聲:“看什麼?沒見過別人踩紙麼?”
分開身邊的人,拽起站在身旁笑而不語的那個黑衣年輕人,頭也不回的走了。
因為她走得很急,所以並沒有看到身後不遠處,畫了一枝墨竹的白色紙傘下,那道一直追隨著她身影的目光。
把秀氣的嘴角微微勾了起來,傘下的人悠悠的笑,低低的聲音傳出,居然有著只有少年才會有的柔麗:“凌家的小姐啊……果然有趣。”
輕輕轉身,傘下的人走起來,於是畫了墨竹的傘也就跟著走起來。
一步一步走在滿是泥濘的街道里,那雙白緞的鞋上,點泥不沾。
潔白的鞋子之上,是盛雪的白衣,袍袖翻卷,繁複清雅的花紋自右袖中盤疊而上,圍住衣襟上金絲繡出的半輪明日。
雨中有透著餘韻的清麗聲音傳出:“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
就這麼低低得吟著,靈碧教光明聖堂的右堂主劉懷雪慢慢的走,一陣風過,卷出他的衣袖,帶著秋雨的寒涼:“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都到齊了麼?”墨色的玉階上,身披輕紗的端麗女子怡然從藤椅中起身,慵懶的目光穿過雨霧繚繞的庭院假山。
她身上的紗衣中透著極淡的綠,就像是新雪映襯下白梅的花萼,又像春來的柳枝投在解凍的湖水間的淺淺顏色,淡到近似雪白。
“是的,”站在她身後的雪衣年輕人微微笑著回答,他的容貌也是極秀雅的,眉目流轉間,是幾乎不辨男女的秀美,“我親自去看過了,凌家的小姐還有那個人,如今都到了蘇州城中。”
點了點頭以示嘉許,紗衣女子突然轉過臉:“阿雪,我要處罰阿來,你是不是不服氣?”
愣了一下,雪衣年輕人帶些狡慧的笑:“老師,我並沒有去相助阿來。”
被他滑頭的回答逗得不能嚴肅,紗衣女子笑:“這麼說,還是有些不服氣了?”
這次雪衣年輕人沒有再反駁,而是笑著。
紗衣女子也不再追問,緩步走到迴廊上硃紅的護欄邊,伸出手,接住從瓦沿滴落的雨水。
清涼的雨滴在她玉白的手心匯成一汪,透亮的滾動。
紗衣女子開口,聲音裡依舊有很淡的笑意:“阿來傳信來,說‘他’想見我,對不對?”
“是的,老師,是城中的弟子被託付來傳的信。”雪衣年輕人低下了頭,恭敬回答。
“見就見吧……那麼就今天晚上算了。”紗衣女子輕聲地笑,接著說,“你去把那個小姑娘也叫來。”
略微愣愣,雪衣年輕人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頭拱手:“是,屬下聽令。”
“小時候長得就那麼像他的父皇,如今可千萬不要越長越像了。”看著雪衣的年輕人走遠,嘆息了一聲,紗衣女子的語調裡,卻聽不出有任何愁緒,“長得太像那張臉的話,難保我不會下手太重。”
驀然翻手,匯聚在掌心的清澈水滴飛速從她手中跌落,濺成細碎一片。
第21章
十一月初四,蘇州城西。
綿延的秋雨還在下,撐著傘走在雨裡,能聽到雨滴敲在傘上的一片淅瀝。
蒼蒼很少有這樣一個人在街道中漫步的時候。
她並不是時刻都在鬧鬧騰騰,她只不過是喜歡熱鬧一點。
喜歡有聲音可以在耳邊傾聽,喜歡有人可供在身旁傾訴,想笑的時候,有誰能看到自己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