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驚慌時喜歡左右顧盼,然而當敵人真的逼到眼前時又會毫不畏懼的迎上去,小獸一樣兇狠的露出一口並不多麼嚇人的尖牙。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每當目光移到那個文弱的皇帝身上時,她的眼神就會變得憂傷,那是種能令人心碎的目光,彷彿貪戀蜜糖的孩子盯著一顆永遠也不會屬於自己的糖果,一面強忍著伸出手去的衝動,一面卻偏偏又不忍割捨,於是乾脆就寧願裝得漠不關心。
多孩子氣的舉動,看著她,他會開始嫉妒那個皇帝,她並不算是國色天香,他見過的美豔女子也多了,雍容的妖冶的,秀麗的奔放的,她們依偎在他膝頭為他添酒,在他的身體下愉快地顫抖,但是他從未見她們用那種眼神看過什麼人。他也很希望會有一個女子能這麼看著他,當她看你的時候,四周突然很安靜,你會覺得塵世喧囂,功業成敗,全都不需要再去掛懷。
他忽然間想到,也許他愛上的不過是她眼底的憂鬱,那彷彿碰一碰就要碎了的什麼,在那樣的倔強和故作瀟灑之後的什麼東西,觸動著他的心房。他想要那份風情,想要把那個女孩子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下,所以他想贏。
大刀再一次帶著切齒的恨意交錯而過,空中再次炸開微藍的火花。
“有人射箭,小心……”原本悠閒觀戰的她突然說,聲音裡夾著點惶急。
她是在提醒他嗎?大汗下意識的抬頭,不,是那個人。絃聲響過,皇帝隨手打落射到身前的羽箭。
不對,箭有三支,另一支被那個玄衣侍衛打掉,還有一支徑直射入她胸口。
她的聲音忽然被掐斷了,瘦小的身子被羽箭的衝擊著,直向後跌去。
“咣噹”一聲,皇帝拋下手中的大刀,轉身跑了過去,他幾乎把畢生的輕功發揮到了巔毫,丈餘的距離倏忽即到,趕在她跌到在地之前托住了她的身子:“蒼蒼。”
看著地上的大刀,大汗有一瞬間的失神,他竟然在劇斗的時候就這麼拋下兵刃走了,把背後的空門全賣給他,只因為他需要有兩隻手來抱住她,他明不明白他給了敵人多少機會將他立斬刀下?
那個小姑娘突然掙扎著推他的肩膀:“你給我走開,你不用再因為愧疚對我好,我們早就……從我刺你那劍之後,我們早就兩不相欠了。”
“蒼蒼,不要再動了,會觸動傷口……好,好,兩不相欠,不要再動了。”年輕皇帝即便在面對生死決鬥時也淡定平和的聲音居然在抖,他一面指出如風,點住她傷口周圍的大穴,一面用顫抖的手托住她消瘦的下頜:“蒼蒼,沒有傷到心脈,還有救的,快去拿挖骨刀和傷藥來,還是有救的!”
他其實哪裡看過什麼心脈,從他抱住蒼蒼之後,他除了把她的身子緊緊的貼在懷裡之外,甚至不敢摸一摸她的脈搏,看一看她的呼吸。但是她流的血並不多,只有一小塊兒,她的身子也很輕,彷彿只要他一鬆手,她就會化成一隻蝴蝶飛走了。
場中的大汗掃視了一圈愣在當場不知所措的騎兵和御前侍衛,知道自己該抓住這個好時機,他飛身上前,把鋼刀架在皇帝的脖子上:“誰敢輕舉妄動,我就砍了他的頭。”
“我叫你去拿挖骨刀和傷藥,”被他壓刀下的皇帝突然抬頭厲聲喝道:“混蛋,你聽不懂?”
大汗不知道這是不是這位溫文爾雅幾近書生的皇帝第一次破口罵人,大汗竟然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他勉強把刀仍舊架在皇帝的脖子上,對親信赤庫說:“去赫都帳篷看他還在不在。”
“老軍醫不在的話,找到他用來割肉取箭的刀具帶來,創藥有多少拿多少,繃帶也是,還有,閒著的人快生堆火,燒盆開水。”皇帝彷彿已經恢復了鎮定,一連串的下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