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傑走了之後,蓋蘇文就站了起來,他真的非常忙碌,不斷地往一個架了漏斗的竹管裡新增火油,他從不在晚上點燈,但是朝廷配製給他的燈油卻從不缺少,日積月累就積存了好幾大缸。
坊市的水龍車就停在蓋蘇文家的後院,因為只有他家比較空曠,蓋蘇文不需要人服侍,所以他就把所有家將都攆去了榮華那裡,榮華每天都會給他送飯,有時候會陪他住一晚上,大部分的時間裡一座三進的大宅子只有他自己如同孤魂野鬼一樣的活著,所以救火隊將裝滿水的水龍車放在他家,也就順理成章了。
每輛水龍車,只能新增一小部分火油,剛好是每個水桶的三成,油比水輕,油漂浮在上面。水龍的出水口在底部,剛開始噴出去的會是水,到後面噴出去的將會是火油。而那個時候人們已經形成慣性思維,還是會將那些火油用壓力杆子推出去用來救火。
蓋蘇文好不容易灌好了油,就已經喘息的如同老牛,腎臟的部位傳來劇痛,他已經三天沒有小便了,有誰會知道寬大的衣袍底下會有一個鼓鼓漲漲的肚子?
回到了前廳,蓋蘇文哆嗦著手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紙包,用小勺子挖了三勺馬錢子粉,小心的用另外的一張紙刮掉勺子上多餘的藥粉,最大的劑量就是三勺,不能多,也絕對不能少,幹吞馬錢子粉或許只有他乾的出來,他的身體失去了排水的功能,這個時候每增加一點水分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巨大的煎熬。
口水把藥粉送了下去,蓋蘇文就虔誠的祈禱,只希望自己能挺得過這一遭,他不需要別的,只想祈求上蒼能多給他一晚上的時間。
胃部像是在著火,這是一種非常熟悉的痛感,蓋蘇文佝僂著身子兩隻手緊緊地抓著柱子咬著自己的衣衫不允許自己喊出來。馬錢子的毒性發作之後,會給他帶來三個時辰的麻痺感覺,這個時候他是感受不到任何痛楚的,他需要的就是這三個時辰的時間。
為了這三個時辰的安寧,他需要忍受足足兩個時辰的痛苦作為交換。今天的劑量實在是有些大,胃部已經開始出血了,為了不致於損失藥效,他將溢位嘴角的毒血又咽了回去,整個人顫動的就像風中的樹葉。
傍晚的時候,蓋蘇文緩緩地坐了下來,汗水浸透了衣衫,腳底下也有一灘水漬,這是他唯一能夠排水的方式,身體變得鬆快下來,只是眼睛變得更加的通紅。
不敢耽擱時間,疲憊的身體需要儘快恢復休整,今天的時間太寶貴了,在手指中間夾了一根線香,想想覺得不妥,有多夾了兩根,這才倒在軟榻上,甜甜的睡去。
夢裡不知年月,蓋蘇文在躺下的一瞬間就重新回到了自己最甜美的時刻,那時候威嚴的父親會站在房簷下揹著手督促自己練武,頭上的束髮布帶隨著晚風輕輕地飄蕩,周邊跪坐著無數的家將,家臣。
”兒子,這一招叫做八方藏刀式,就是要敵人分不清你要從那裡出刀,做到攻其不備出其不意,你在幹什麼,刀尖就在你屁股下面,我站在這裡都能看見,難道你打算從褲襠的部位出刀不成?這一招多用兩次,我淵蓋家族豈不是要斷後?
看著,八方藏刀式該是這樣使的……“
那時候的榮華真美啊,平壤的金達萊開放的時候漫山遍野都是,穿著紅裙的榮華在花叢中奔跑,無論她怎樣躲藏,自己都能在第一時間抓住她,她假裝要親吻自己,然後會刁蠻的咬住自己的鼻子,直到自己完全投降才會松嘴,繼續剛才的遊戲。
榮華總能咬住自己的鼻子,她不知的是,很多時候都是自己把鼻子湊上去的……
美夢做到盡頭總會出現雲燁的那張陰險的臉孔,沒有理由,沒有道理的拿著金針狠狠地刺進了自己的腰部……
其實用不著線香,在它即將燃盡的時候,淵蓋蘇文就睜開了眼睛,直挺挺的從床上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