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桌子上就有火柴和蠟燭,被我摸到,當即點亮。
出來時,叔父正在掄巴掌打朱大年,打一巴掌罵一句:“鱉孫,拿燈照啊!”
朱大年的左側臉頰鮮血淋漓,地上丟著一團肉,是耳朵!
他的另一隻耳朵也給叔父撕掉了,剛才慘叫想必就是因此!
我心中不由得暗暗發毛,叔父還真是狠哩,“相脈閻羅”的外號真不是白給的。
朱大年臉腫的多麼高,吭吭哧哧的進氣少,出氣多,只一個勁兒的說:“不敢了,不敢了……”
我端著蠟燭走過去,道:“大,先找找有沒有佛像。”
叔父這才停手,喝問道:“佛像在哪兒!?”
“在堂屋裡……”朱大年聲若遊絲。
“道兒,你提著他進去找,我看著那個禿驢。要是找不到佛像的話,就把他鼻子割了,舌頭剁了!”叔父惡狠狠道:“把他整個腦袋弄成球!”
我先是一愣,隨即恍然——耳朵沒了,如果再刮掉鼻子,這腦袋也確實像球。
我又是不忍,又是好笑,提著朱大年進了裡屋。
剛進去屋子,我就覺得陰冷,身上不由打了個哆嗦。
燭光照處,只見堂屋中央有個青石板,卻是可怪。靠牆處有方長案,拐角處是椅子、桌子,佛像什麼的,一概沒有。
我心中陡升疑惑,問朱大年道:“佛像呢!?”
朱大年弱聲道:“在那青石板下面,下面是個地窖……”
“地窖?”我半信半疑道:“你抬起來我看看。”
朱大年可憐巴巴道:“小兄弟,我快死了,抬不動啊……”
我只好一手拿蠟燭,一手去抬那青石板。剛把石板掀開,便覺下面一股冷氣直衝面門,剎那間渾身打顫,正要往下瞧看,突覺身後風起,聽那朱大年喝道:“下去你!”
我不及回頭,急轉身,斜滑一步,身後朱大年卻“啊”的一聲,突然失足跌入了那地窖中,只聽得“噗通”一聲響,竟似有水聲傳出來,我急忙拿著蠟燭往下照去,頃刻間毛骨悚然——下面不是地窖,是一口井!
第106章 江浦鬼鴨(十)
朱大年剛才要推我下去,卻撲了個空,自己掉了下去!
我驚魂甫定,嚇出了一身的冷汗,這朱大年實在是可惡至極,到這時候竟還要害人!
只聽他在井中大叫“救命”,我往井下啐了一口,罵道:“救你個——”
“球”字還沒有喊出來,卻猛的瞧見那井水中緩緩伸出一雙手來,很小,白生生的,泡的浮腫,抱住了朱大年的腦袋,往水下沉去……
朱大年吭也未吭,沉入井水中後便再無半點聲息。
恍恍惚惚中,彷彿另有人在井底說道:“你來的晚了,我等你好久好久了啊……”
那聲音淒厲哀婉,我分辨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但怨恨之意深重,從井底沿井壁迴盪而上,帶著說不盡的陰森寒意,令人毛骨悚然。
我瞪大了眼睛想要瞧清楚那水底下究竟是人是鬼還是屍,卻覺有一股怪風撲來,我手上的蠟燭迎風而滅,四周登時漆黑如墨。我驚懼交加,不由得往後坐倒在地,再也不敢往那井下看了。
“道兒!”叔父急急忙忙的闖進來,喊道:“你咋麼了?!”
“我沒事。”我有些木然的搖了搖頭。
叔父鬆了一口氣,把我從地上拉了起來,道:“蠟燭咋滅了?”
“是風吹滅的。”我想起剛才的陰風,心有餘悸,拿出火柴,重新把蠟燭點亮,又小心翼翼的往後退了退,離那井遠一些。
叔父還沒注意到井,只是看著我,問道:“這屋裡冷颼颼的。我聽見有人慘叫——朱大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