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時仍是暗夜,現在東方已經泛白,景物的輪廓也清晰不少,起碼於視線無礙。
突然感到一股拉扯的力量,原本鬆鬆攏在肩上的披風滑了下來,窗外吹進一股冷風,脖子上頓時涼颼颼的。我茫然望向沈擎風,不知他是怎麼了。
只見那兩道目光狠狠盯著我的項間,已是怒極,雙手卻緊抓著披風,顫抖著,咬牙切齒,極力隱忍著,彷彿背後有比憤怒更沉重的悲哀。
我把手覆在他拳上,細聲問道:“怎麼了?”
他不答我,伸手過來,輕輕翻開了我的衣領。我自然不願他胡來,正下顏色慾扯開他:“你這人真是……”話到一半,冷不防低眉瞥見鎖骨上的吻痕,鮮豔而殘酷……頓時倒抽了口涼氣,渾身僵硬。
原來是這樣……沒有銅鏡,我看不到自己的脖子,想必亦是同樣可觀的景象,怪不得沈擎風會有這等表情,混合了難堪、自責和心痛。
我們像化石一樣僵持著,他的沉默壓在我的心頭,喉嚨哽咽,有一股辛辣衝上了眼眶。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有些難以接受吧,為何要在意他怎麼想……
“盈兒不在乎的,相公是不是很介意,所以……不想要我了?”我拉好衣領,把臉埋進膝間,語氣也是悶悶的,楚楚可憐卻暗含嘲諷。該死的虛榮心!
“你抬頭看著我!”
平素最不喜歡這種祈使句,這次卻呆呆地照著做了。剛露出臉來,那傢伙就沒良心地在我腮上掐了一把。我愣了一下,正欲發作,抬眉卻撞上沈擎風端著明晃晃的笑臉涎道:“死丫頭!一直都是你不要我,本少爺何曾講過這樣的話?”
明明知道他在故作輕鬆,我還是很沒骨氣地被感染,一時又哭又笑的,狼狽極了。不管是不是愛情,這個人……都值得我與他同生共死,跋山涉水而來,總算不枉辛勞一場。想想自己剛剛也的確奸詐了些,不免愧疚:“其實……”
無奈這種事情實在難以啟齒解釋,心中掙扎片刻,還是不知怎麼說出口,暗歎一聲,只好由它去了。沈擎風替我重新系上披風,動作輕柔,眉宇舒展,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盯著他的眼睛,我再也尋不到一絲苦澀。這麼快就想開了,真的……不介意嗎?
“盈兒,你說過,以後都聽我的,到底作不作數?”
我微微笑道:“自然是作數的,不過……”正想警告他不要老拿那句話來壓我,馬車卻猛然劇烈地晃動了一下,跟著,馬鳴淒厲,剪碎晨間的寧靜。
我們穩住身子,驚懼地對望,在彼此眼裡看到了自己的不安。
“有追兵!”嚴寒簡短而冷冽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沈擎風立刻扯開簾子向後望去。極目之處,一望無際,盡是白雪皚皚。定睛仔細一看,天邊有道粗粗的黑線,正以奇速逼近。
“嚴寒!來不及了,你斬了韁繩騎馬快跑!”
“公子說什麼話,嚴寒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你不走,我們就是全軍覆沒——”
“哈哈——”嚴寒朗聲大笑,“虧得公子英明!豁出去也就三條性命,嚴寒決不會眨一下眼皮子!”
沈擎風挫敗地頹下手,靠在車廂一邊,對著我苦笑:“盈兒,我們中計了!”
中計了?腦子裡一片混亂,無序的畫面交錯閃過,蕭寄遠的每一個眼神,蕭寄遠的每一句話……是我愚昧,是我太看得起自己,是我害了大家!一路走來,我們喬裝改扮,並未往南,而是直奔東來。夜裡有雪,車轍皆埋於白雪之下,若不是暗中有人盯梢,追兵怎麼可能來得那麼快?
馬蹄聲像潮水一般湧來,盡數踩踏在我的心上,步步凌遲……只是一隊騎兵,並非千軍萬馬,踐起雪沫紛紛,一如碎瓊亂玉。希望變成奢望,微薄而淒涼。
“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