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汴京,到處肅寒。
一場大雪後,牆頭屋簷,街巷兩側,全都是皚皚的白雪。
街上到處都是巡邏的戍兵,平時喧擾的市面似乎也感知到了氣氛的不同尋常,冷清了不少。只有幾家早餐店迫於生計,依然開著。
“你聽說了沒有,昨天晚上發生了一件大事。”
“聯軍統領王恩將軍被禁衛軍斬殺了。”
“聽說是官家親自帶兵過去的。”
“怎麼會?王恩將軍不是大宋功臣嗎?”
“什麼功臣,聽說是他國奸細,一直混跡在我朝,企圖顛覆我大宋朝廷。”
“噓,小聲一點。”
“……”
漢白玉石階前,趙懷義抬起頭,皇城還是那個皇城,破出烏雲的金光照向浮雕的龍,龍首肅穆,睥睨著底下的芸芸眾生。
如此安靜,甚至祥和。
仿若昨夜的虐殺是一場幻影。
頓了一下,趙懷義跟旁邊的人道:“走吧。”
羅浥塵是長大後第一次來皇城,印象中威武的宮殿彷彿已不再那麼高大。但是,高處硃紅的宮牆,連綿聳起的屋簷飛脊還是那麼令人心生震撼。
羅浥塵垂下頭,不再隨意打量,跟著趙懷義一道上了漢白玉石階。
厚重的宮門徐徐開啟,雪後的金光自鏤空的門飾中湧了進來,照在殿中龍座上的人。
趙煦穿著皇帝冕服,在金色的光暈裡,威嚴莊重,氣度不凡。
趙懷義與羅浥塵同時跪拜下去。
“平身吧。”
趙煦沉聲道。
兩人起身,趙煦擱下手中的筆,望著他們,臉上浮起了笑意:“這位便是羅相之女吧,果然虎父無犬女。”
昨夜若不是羅浥塵及時出現,拿出血書,王恩並不會那麼輕易地被擊殺。
羅浥塵抿抿唇:“若不是官家縱容草民一路尾隨,我也不會進得府中了。”
原來,昨夜羅浥塵並非誤打誤撞進的王將軍府,她本來是想找趙懷義的,但剛剛進城,便發現了一隊禁衛兵,她一眼便看到了其中的惠王。當時,她心中大為疑惑,便一路跟著他們,直到進入王將軍府。
禁衛兵是何等機敏,豈會發現不了她,唯一的解釋便是官家默許了她的跟隨。
“哈哈~”趙煦大笑一聲,“不論如何,你們幫我滅了反賊,便是大功一件,說吧,想要什麼賞賜。”
“草民並不要賞賜,只是家父羅顯為朝廷兢兢業業一輩子,最後卻含冤而亡,懇請官家徹查當年的案子,還家父一個清白。”羅浥塵俯身叩地,清雅的聲音落在大殿中,帶著一股沉毅的堅決。
趙煦並沒有想多久,便道:“此事不難,我會交代大理寺重新審判,若羅顯無罪,定會還他清白之身。”
羅浥塵的心嘭嘭地急速跳起來,沒想到父親居然還有沉冤得雪的一天,她抑制住全身的戰慄,再次俯首叩謝。
趙煦的臉上滿是和煦的笑意,他將目光轉向趙懷義,望著他清減的下頜,道:“之前為了讓王恩相信,我和你父王不得不聯手策劃了這一局,倒是讓你受苦了。”
“官家言重了,只要能順利捉到賊人,便是再多的苦也受得。”趙懷義淡淡道。
趙煦見他無甚表情的臉,眉頭一挑,又道:“這次擊殺王恩這個反賊,懷義也有功,即日起,恢復原職,另賜一等功。”
趙煦躬了躬身:“謝官家,只是懷義有一事容稟。”
“哦,但說無妨。”趙煦還在笑,凝著下首的人,眸光中卻沒有半分笑意。
“回官家,如今王恩已死,但北方遼國卻仍虎視眈眈,邊疆之防一日不可鬆懈,懷義願自請去北邊,護我大宋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