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兵卒乃至底層軍吏,壓根都不清楚累積了多少傷亡,只是知道身邊熟悉的人在不斷的減少、消失,最後輪到他們自己。
鏖戰持續到十三日午時才暫歇下來,曹師利兩眼血紅的盯住堅如磐石的鞏縣城牆,亂蓬蓬的鬚髮從鐵盔露出來,削瘦的臉說不出的憔悴。
他率部進逼鞏縣城下之前,就有過不計傷亡的心理準備,卻也沒有想到鞏縣這麼難啃,並非他不計傷亡就能硬啃下來的。
這時候大營匠工才打架出第一座投石機,而守軍午前已經將兩座投石機架了起來,將上百斤重、磨製得溜圓的石彈拋砸到坡道上或左右,令攻城再難為繼。
除了摩黎忽外,東路軍負責側翼戰場的主將博爾赤金也於午前親自趕來鞏縣城下,在看過攻城作戰的慘烈之後,認可驟然強攻也不可能奪取鞏縣,最終同意曹師利收兵休整。
曹師利心裡更清楚沒有辦法打下去,博爾赤金、摩黎忽都認可收兵休整,甚至在給帥帳的呈文,述他有功無過,但他卻怎麼都難以甘心。
從進抵城下算起,不包括從四周村野捉來驅趕到城下運土的俘民,不包括人命完全不被他放在眼裡的滎陽降軍,他曹氏倚為立足之資的嵐州漢軍,六天時間裡在鞏縣城前丟下一千四百多具屍體。
受傷者更是超過此數,而受傷者註定有相當一批人救不回來。
曹師利預估嵐州漢軍最終在鞏縣城前損失有可能超過兩千四五百人,加上強攻鄭州以及之前南下攻城撥寨所遭受的損失,他所率領南下的八千嵐州漢軍,直接減員將超過一半,這叫他如何甘心?
然而,他不甘心又能怎麼辦?
此時的鞏縣,原本就不是能日強攻打下來的城池。
而即便博爾赤金、摩黎忽都述他有功無過,曹師利也很清楚,帥帳最多賞他們有些苦勞。
嶽海樓率部負責攻打的虎牢關,作為軍鎮,駐有一將(廂)禁軍兩千多兵卒,守軍不比鞏縣少,但最終為嶽海樓花費五天時間攻下。
東路軍帥帳沒有幾個人知道徐懷的名頭,也就沒有人會覺得鞏縣比虎牢關要難打得多,甚至還會覺得虎牢關名頭更響,地勢上更易守難攻。
現在的情況就是,嶽海樓率部及時打下戰略地位更為重要、看上去更易守難攻的虎牢關,而他們花費更多時間、付出逾一倍的傷亡卻最終沒能攻下鞏縣,孰功孰過,還有他爭辯的餘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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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扈騎兵結陣嚴密,看著攻城步卒往遠處的營寨緩緩撤去,城樓之上的眾人終究是緩了一口氣。
當然,嚴峻的形勢還不容他們真正鬆懈下來。
守城當然要比攻城容易得多;防禦面較為狹窄,方便守軍更充分輪調替守,但守陵軍此仗還是有將近五百人戰死,加上傷殘,減員也超過千人。
守陵軍加上縣刀弓手以及從周邊村寨徵募進城的鄉兵,戰時總計也就三千人馬而已,減員幅度如此之高,還能剩下多少戰鬥力可以壓榨,喬繼恩、陳由貴、高惠鴻等人心裡實在是打鼓。
更為關鍵的,不僅西南的偃師失陷了,虎牢關也於昨日失陷。
從虎牢關馳道過來,到鞏縣城下,都不到四十里路程——
曹師利這時候是從鞏縣城下收兵往裡許外的營寨退去,但這一刻又有新的大股兵馬從虎牢關方向緩緩開拔過來,喬繼恩、陳由貴、高惠鴻等人不知道殘酷的攻城戰事還將持續多久。
不過張辛、錢尚端等人的心思則穩定下來了,凌堅、餘珙、餘整、韓文德、周述、陳縉等人作為守將輪流到第一線臨陣督戰,有時候還要率親衛頂上去,但經歷此戰,他們的感受更為深刻。
守陵軍雖說傷亡慘烈,但每到關鍵時刻,都有桐柏山卒及時頂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