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第一次睡了一次午覺,第一次被鬆了手、腳銬——這裡“松”的意思不是完全解開,而是沒有像原來那樣銬得那麼緊,沒有再鉗入肉中。
監舍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你為什麼不早把銅錢拿出來?”太監嚴肅而有些憐憫地說:“早拿出來也就不用受那麼多罪了。”
“老大讓我到最後的關頭才能拿出來。”龍湉苦笑:“可是,真的到了那種時候,我連拿出來的機會都沒有了。”
太監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枚銅錢究竟代表著什麼?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救我?” 龍湉一口氣問。
“你真的不知道?”
“是的。”
“你雖然不知道,但銅錢畢竟在你手裡,我不能不管。”太監沉吟說:“這枚銅錢背後代表著一批人,只要誰擁有了它,就會有一批人會為他服務,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他說:“我們會把你救出去。”
龍湉激動得幾乎發抖,居然還能夠活著,能夠有機會逃離這個地獄一樣的地方,簡直就像在做夢一樣,他哆嗦著問:“你打算怎麼做?”
“我們先要等待時機,先要讓方山與柳園的人放鬆警惕。”太監說:“我有一個計劃。”
“請說。”龍湉眼含熱淚,生怕失去了這樣的良機,急切地說:“你放心,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配合。”
“好!”太監拿過來那份名單:“你先在上面簽字畫押,讓他們以為你招認了,放鬆了對你的監管,我再找機會把你救出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不沒柴燒,只要出去了,遲早都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遲早都會還你清白。”他說:“你放心,外面會有人接應你的。”
龍湉想都沒想,立刻答應了。
毛筆和印泥馬上拿來了,看著龍湉抖拌索索地在名單上吃力地簽字畫押,太監嘴角含笑,眼神遊移,閃著興奮的寒光。
可惜,龍湉沒有看到。
費了很大的勁,龍湉總算簽下字,蓋了手印。
“哈哈哈……”太監拿過名單,得意而放肆地大笑,笑聲中,瘋狗也笑著走了進來。
龍湉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的方法不錯吧?”太監笑著對瘋狗說:“我給你說過,只要是有用的方法,一種就足夠了。”
瘋狗咧嘴而笑:“真有你的。”
龍湉彷彿落入了冰窯,痛苦得幾乎要痙攣。他忽然明白,自己上當了,承受了如此多的折磨,最後卻還是簽了不該籤的字,畫了不能畫的押。
——太監做的一切不過是一個“引君入甕”的騙局。
“我的事情做完了。”太監對瘋狗說:“剩下的就是你的事情了,隨便你把這位客人怎麼處理都沒有關係。”
“隨我處理?就是把他吃了也行?”
“是的。”太監笑得很輕鬆:“你就是把他餵狗都沒有關係。”
龍湉曾經很多次的直面死神,這本就是江湖沒有成文的規律之一。
他曾經在嚴寒的高山上,看到人因缺氧力竭而倒地死去;也曾看著同伴在高溫的沙漠中因長時間的暴曬缺水而眼露死光;也曾多次親眼目睹對手在自己的刀下扭曲嚎叫,死前還不甘心地直盯著他。
死神也多次與他擦肩而過,這一次,還能有那麼幸運嗎?他還能得到上蒼的眷顧嗎?他遇到的畢竟是一條狗。
瘋狗很“照顧”他,居然最後沒有殺他,真的沒有。他只是刺瞎了龍湉的眼睛、打斷了他的脊骨、挑斷了他的手筋、腳筋,割下了他的舌頭。
僅此而已。
黑暗總是那麼艱難漫長,漫長得你看不到一點點希望,漫長得你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