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可以看到養心門上的垂花裝飾,大約是過年前被擦拭過,亮得晃眼,連著屋簷上一點殘雪,都在這個年初二的午後顯得熠耀生輝。冰兒的聲音又輕又緩,似從好遠好遠的地方傳出來:“說來話長了……當年為了你爹爹,我做了一個不忠不孝的罪人,不過——”她目光柔和地看著兒子:“我也不後悔。”
她重新抬起頭,望著天上的一輪白日:“進了門,會怎麼樣,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許一步登天,也許萬劫不復;也許為你換回一份無與倫比的尊貴,也許連累你再沒有好日子過了。你心裡有個準備吧。”她看著奕霄瞪大眼睛站在那兒動彈不得的樣子,澀澀笑道:“走吧。”
養心殿裡靜悄悄的,一點都不像還在年中最熱鬧的時候。馬國用在門口張望得脖子都酸了,終於看見兩個身影走過來,趕緊迎上去輕輕說:“來了?皇上剛歇過午晌,在西暖閣寫字兒呢。”他依例低著頭不敢直視主子,不過話到最後,還是忍不住抬頭瞄了冰兒一眼,頭再低下去時語氣有了些微的變化:“小……小主子……您變化不大……”
冰兒自失地摸摸自己的臉頰:“怎麼會呢?皇上……”
“皇上等這一天……”馬國用聲音壓得低低的,幾乎聽不見,俄爾又是偷偷抬頭,笑眯眯說,“萬歲爺這會子心情正好呢!趕緊地見駕吧。”
裡頭伺候的人並沒有減少,只是個個都很陌生,大約皇帝年紀大了喜歡安靜,來往侍奉的都不聞動靜,只以眼色相示,既麻利又幹脆。冰兒從養心殿正殿進去,向西的次間就是西暖閣,其中又分兩室,乾隆日常處置政務、召見大臣的都是南面的“勤政親賢”,門口侍奉的太監高雲從哈著腰在簾子外伺候,見人來了,忙進去通報,少頃聽見簾子裡傳來乾隆的聲音:“傳吧。”
聲音略覺蒼老,不過也沒有太大變化。冰兒怔了怔,才看見高雲從正在向她使眼色,那大紅平金的緙絲簾子被挑起半拉,隱隱可嗅見裡面暖暖的龍涎香味。冰兒定了定心神,摒除雜念,回頭給了奕霄一個安慰的眼神,決然走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渴盼的父女倆見面。話說我發現被大家催得自己都搞不清本文的cp到底是誰和誰了orz……
☆、人事無常憂慮深
夢中曾無數次有過父女重逢的場景,每一次都不一樣,醒來後往往歷歷在目,常常讓冰兒在黑夜中無聲地淚流滿頰,濡溼枕巾。而今,明明是真的,感覺卻還不如夢中真切,讓她惶然不知所措。
也不知道自己愣了是片刻還是好久,只覺得耳邊自鳴鐘“咔咔”的走字兒聲都變了調似的,冰兒終於憶起了應有的禮節,雙手扶膝蹲下身子,手心擱在略微高起的左膝蓋上,口裡不響亮,但很清楚地說:“恭請皇上聖安!”
身後緊跟著傳來奕霄有些磕巴的請安的聲音,但很久沒有聽到乾隆的聲音,殿裡安靜得幾乎聽得見一根針落地的聲音。冰兒也不想抬頭,就讓時間凝固著吧!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應付接下來的事,只知道她還是會像以往一樣有勇氣,敢於面對一切災難。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聽到乾隆的聲音,不是叫起身,而是親切而遼遠的問候:“終於回來了!”
那一瞬間,冰兒已經雙淚交流,再也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半蹲著的雙腿穩不住,膝頭一下子碰到地上,她俯著頭,咬著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乾隆的聲音倒很平靜,似乎還笑了笑,遠遠地傳來:“怎麼這麼多年過去,還是沒有點長進?”
他腳步橐橐,走了過來,從上往下凝視著眼前人:她很知趣,沒有用什麼首飾,烏鴉鴉的頭髮挽著一個簡單的髻,只插了一根鍍金的鶼鰈簪子,那金色也不大亮了;身上衣服是綢面兒,裡頭似也不是襯的裘皮,素淨的藍色,薄薄地鑲了一層銀灰色的窄邊兒。乾隆從腰間荷包裡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