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基督徒,她遵行的是本善的法則。不食魚翅、不穿皮草、也不用熊膽、虎骨製成的藥品……
終結人類的暴行。沒有購買就沒有殺戮。
這對於現代青年來說,幾乎人人都能做到,可惜在二十年代的上海灘,人們的覺悟還達不到。
蘇三沒有皮草可秀,依然身姿卓豔,浮華如錦。
她裹著雪絨大衣,倚在車窗邊愣神,像是凝固在動態世界裡的一尊靜態雕塑。景物慢吞吞的倒退,如同在調和一動一靜之間的差距。
寧祥技藝不精,在鬧市區裡只得駕車龜行。轎車的輪胎滾動得很慢很慢,僅僅比跑步前進的人快上那麼一點點而已。
轎車放慢了速度之後,顯得穩健起來,行人只當車內坐著無聊的貴婦,在生機勃發的鬧市打發死寂的時光。
這幅“貴婦遊車河”的圖畫,若是放在黃昏則罷,擱在清晨難免會生出爭議。
轎車後面時起彼伏的響著鳴笛聲,恍惚聽來像是盛怒的人們在叫罵。性子急的司機繞過龜行的阻礙物,從旁呼嘯而過沖向了前方。
寧祥的額頭上冒起了汗珠,尷尬不已的握緊了方向盤。蘇三在敞開的車窗邊,支起手肘香荑托腮,沉浸在思維空間裡神遊太虛。
算算時間,白門的羅孚車早在二十分鐘前就該抵達目的地,白九棠此刻在做什麼呢?他會怎麼和黃金榮交涉?
“哧——”的一聲剎車響起,蘇三的思緒被強制性斬斷,一聲漫罵緊跟而來,扎入了她的耳道。
“車開得這麼慢不如走路吧!滾你**蛋!”
這是第一個在超車時專程停下來奉送“問候”的司機,也不知是誰家的爪牙如此張狂。蘇三坐在駕駛位的斜後方,視線掠向左邊,透過玻璃車窗朝外凝視。
貼近美產車的是一輛巡捕房的警車,從車門上碩大的警徽來看,它隸屬英國政府。罵人的司機穿著警服,趾高氣揚的口吐穢語,後排座的男人身著便衣,正向蘇三投來慍怒的瞪視。
這個男人大約四十歲左右,穿著灰色的硬料西服,頭戴淺灰的寬邊禮帽,臉上有淡淡的麻點,相貌猙獰令人生厭。
蘇三轉過臉頰的那一瞬間,他驚愕的一愣,氣焰盡失的傻眼了。
寧祥平日就不見得多兇悍,坐在駕駛位上就更熊了,除了凜然回瞪開車的警員之外,半天都沒啃得出一聲氣來。蘇三冷冷的收回了目光,抬手拍了拍他的座椅:“別理他們,你稍微開快點,我不想看見那張醜陋的臉!”
美產轎車加速朝前開去,寧祥從嫂嫂鎮定的語氣中尋獲了莫大的勇氣,把轎車駕駛得出乎意料的平穩,擁堵的馬路霎時通暢起來,警車被甩在了後面,逐而變成了一道模糊的背景。
美產轎車在馬路上勻速前進,手握方向盤的寧祥感到自己的技術有了進步,竊喜不已的時不時瞄一眼倒車鏡,體會遊刃有餘的老駕駛員的感覺。
忽然之間,倒車鏡裡出現了一輛疾馳的警車,寧祥心下一驚,踩了一腳油門令車子飄忽了起來。
轎車突兀提速,蘇三略顯驚慌,擰起眉心,傾身詢問:“怎麼了??”
“剛才那輛警車追來了!!”寧祥死死盯著前路,再也不敢東張西望。
蘇三愕然的回頭眺望,但見那輛警車果然綴在後面,兩車的距離越來越近。車裡的人想幹什麼?
“這裡是法租界!英國政府的警察能把我們怎麼樣?”她手扶前座的靠背,壓下不安的情緒,揚聲鼓譟著士氣。
“難說!如今這世道太難測了!嫂嫂您坐好了,我儘量甩開它!!”寧祥的手心裡滿是汗液,緊張得頭也不回的喊道。
轎車的油門被一腳踩到了底,車子再度蛇形起來,發瘋似地在街上亂跑,幸而行人眼尖,紛紛跳上人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