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有陣雨,江水暴漲,船上新灘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你如果真要趕,午後就可以冒險動身,路上可能不好走。”
“如果我要趕,你介意嗎?”
“只要你決定的事,我都會同意,哪怕是……好了,再睡一會嗎,午後我們趕路。”
已牌正,暴雨停了,陽光破雲而出。
匆匆午膳畢,兩人動身趕路,攀山越嶺倍極辛勞,兩人相挽相扶排除萬難,在幾乎難以發覺的羊腸小徑中奮勇前進,渾身溼透成了泥人。
艱難險阻把他倆的距離拉近,一天、二天,他們已成了最親密的朋友,相互關切相互噓寒問暖,幾乎忘了他們之間曾經發生的敵對意識。
第四天,他們到了一座奇峰下。
在前面領路的卓梅英停下腳步,抬頭四面張望。
“梅英姑娘,你看什麼?”怡平問:“不會是迷了路吧?”
“不會。”卓梅英的語氣是肯定的:“他們還在我們後面。”
“哦!怎見得?”
“小徑已被野草荊棘所淹沒,有人經過一看便知,你向南面的河谷看,他們如果來,就從河谷上來的。這座山叫做插天嶺,歸州來的路就在這裡會合。”
他根本不知身在何處,反正除了山還是山。北面不用說,南面也是無盡的高山峻嶺,有些奇峰高插入雲,有些山峭如刀劈,有些綿亙相併形如連城。
“再往前走,是什麼地方?”
“巫山十二峰。”
“咦!到了巫山了?”
“還早呢,還有一天。”
“這裡到江邊……”
“遠著呢!要走兩天。”
“他們會不會走另一條路?”
“沒有第二條路。”卓梅英往北一指:“繞過這座山的北麓,就是蠻人出沒的原始叢莽區,爬一座山也得三兩天,有些山根本不能攀越。”
“總算放心了,我們慢慢走吧。”怡平如釋重負地撥出一口長氣,心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
“天色不早,前面有處巖洞可以過夜。路已經不易分辨,夜間寸步難行,走!”
路確是不易分辨,外人更不知道這裡有路。兩人沿山麓繞走,所謂山麓其實已高出平地千尺以上了。
“等一等。”怡平的目光落在插天嶺西北的山腰附近茂林。那是插天嶺伸向西北的一條山脊:“你最後走這條路,是多久以前的事?”
“這……快一百天了。”卓梅英顯然不明白他所問的話有何用意。
“在這一帶隱居,能活得下去嗎?”
“哦!這得看你用怎樣的態度活。”卓梅英笑了:“這裡相距最近的城鎮是巴東縣城,路雖然不好走,但仍然可以走,一天就夠了。滿山都是飛禽走獸,吃的植物也不少,山藥、黃精、葛、蕨、薇……只要到巴東買些日用必需品,像鹽,就可以活下去。問題是,活在這裡有什麼意思,為何而活?”
“唔!逃世,亡命……”
“逃世用不著走這麼遠,亡命大多數的人在荊州、大巴山、施州衛一帶。”卓梅英詫異地注視著他:“莊兄,你這些話的意思……”
“我看到那邊山脊的樹林中有奇異的反光。”怡平向那條從山腰伸出的山脊一指:“我信任我的目力,雖然是一閃即沒,但一定是珠寶的反光;像你那快活刀上的星。”
“唔!可能是悍苗的鏢槍。”卓梅英臉色一變:“我們真得特別小心。那邊是悍苗的獵區。這裡是湖廣四川兩不管地帶,那些土苗沒建立土司管轄,是真正仇視外人的化外之民,一大群潛伏在草木叢中,突然以密集的鏢槍攻擊,相當可怕。”
“苗人的兵器,還不至於磨得可以背日反光。”他緊了緊手中的藥鋤:“小心倒是必要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