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傳志端來了一盆熱水,給何琳洗腳。何琳有個毛病,就是洗澡時也不好好洗腳。以前傳志就給她洗過,粗糙的手指按摩著腳趾關節,那種感覺很好,而且女人很容易被這些溫暖細膩的細節所感動。
何琳眼淚簌簌而下,竟產生了一種莫名奇妙的罪惡感,與婆婆吵架、打冷戰、爭地盤、爭女主人地位和話語權,有時也是蓄意而為,有一忽兒竟像瘋了一樣非在某一問題上較出高低,沒想到卻把眼前的男人推向那麼一個絕望悲慘的境地,愛一個人,就要包容他的親人,接納他的一切啊!
傳志握著老婆的腳,邊洗邊懺悔。於是男人的眼淚和深深的自責、檢討加哭訴奏效了。
何琳告訴他下一步的計劃,“過一段時間我可能去美國姐姐那裡過一段時間。”
“我也去!”
“簽證我都辦好了。”
“我馬上補!”然後款款弱弱的眼神,“怕你變了心,不回來。”
“我想待一個月。”
“我請假,能請幾天就幾天,要陪你一起去——出遠門,絕不能讓你離我太遠!”
像傳志這樣有正當職業和房產的人,申請探親簽證並不難,難的只是要說服母親。老太太陪著還在肚子裡的王家大孫子就在保定,離北京市一個半小時火車的小城。那裡好歹物價便宜,一個地段一般的小二居季付才六百塊,繡花一個曲裡拐彎的遠房親戚在那裡,租人家房,只求有個緊急事情的照應,決不沾半點光。老太太對里人外人分得很清,知道哪些人能沾光就沾,哪些不能。不想走太遠,離兒子遠了中不了用,挨太近又危及兒子前途,保定這個城市正好,週末兒子早上花一個半小時過來,下午還能回去。
傳志擔心母親、嫂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受委屈,把年終獎金幾千塊錢都給了她們,發的實物油、米、超市折扣券之類的,能換成現金的兌換現金,不能換的都提到保定了。老人和孕婦逃難似的,是最該關心和最需要關心的,自家裡反正什麼也不缺。
“兒啊,過年了,你啥時過來看看俺啊?!”
“娘,不過去了,你和嫂子好好過年吧,該吃吃,該喝喝,別心疼錢。我有事,忙!”
“有啥事啊年都不能過?半天時間也沒有?俺不信!”
“這工作不都是越到年越忙嗎?請客,送禮,吃飯……”
老太太沒話說了,對這個很熟悉啊,“人家有給你送禮的啵?”
“我無權無職誰給我送?我是幫我領導送,上級部門一大幫,過年不打點一下怎麼行?”
老太太想了一下,“也不能光送禮啊,你在哪過的年啊?在何琳家過的啊?”
沒承認,也沒預設。
“拉把兒子中啥用啊,誰家把自己的娘丟下跑丈母孃家過年啊!這麼近都不知道過來看一眼你娘……”
傳志便把陪同何琳要去美國過一段時間的事說了一下,老太太挺高興,兒子要出國了哇!
“兒啊,遠不?”
“遠,一天的飛機呢。”
“一天的……飛機……花錢多不?”
“得花啊,現在哪有免費的午餐。”
“你花還是她花?”
“她花吧,我哪有錢。”
“你們去美國準備乾點啥呀?”
“玩,玩唄。”
“花那麼多錢跑出去玩?!老爺,咱能不能省下飛機錢,省下玩的錢,不去?要去坐火車去!”
“哎呀,你懂什麼呀,不給你說了。我得去!”
“俺在這邊住著,動一動就得花錢,又不能賺人家兩個,你大侄子再有仨月就出來了,坐月子,小孩用的,奶嘴奶瓶,要沒奶還得買奶粉,啥不需要錢!你少玩一趟省給俺又沒缺胳膊少鼻子的有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