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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軟的被子被掀起一角,片刻後,滑落到一邊。
床墊柔軟下陷,隨著動作輕微起伏。
實在是太熱了。
良久,一隻纖細的手臂掙扎著從被窩裡伸出來,指尖繃直,去摸遙控器。
半路無力墜下好幾次,晃晃蕩蕩,坐船似的,好半天才尋到。
胡亂又毫無章法地摁了好幾下,終於將地暖調低,沒到一秒,又被攥住手腕,帶了回去。
冬日夜長而晝短。
脖頸覆滿薄汗,室內異常溫暖。
動靜一直持續到天矇矇亮,窗外本就不多的鳥鳴都偃旗息鼓,沒能比過去。
到後來,戚瑤已經沒什麼記憶,只模模糊糊感到他抱了她去洗澡,換了件衣服,懷抱堅實而溫暖,然後就不記得了。
都說人疲憊至極,就會進入深度睡眠。
但她沒有。
她夢到了奶奶。
c市在南方,植被屬亞熱帶常綠闊葉林,九月中旬的時候,一切都還蔥鬱。
後山也是。
山不算高,一兩千米,在離城區十公里的地方。
半山腰有座寺廟,叫大慈寺,香火很旺,逢年過節的時候,人潮擁擠,遊人如織。
沒有買墓地,是樹葬。
在遊人不允許進入的後院裡,靠走廊的第棵柳樹下,飛揚的簷角能夠為它遮風擋雨。
戚瑤很喜歡那裡。
乾淨,清幽,晨起時能聽到誦經的聲音。
她夢到自己一路向前走,站在後院門口,看到奶奶坐在柳樹下,戴著老花鏡看她的作文。
“瑤瑤寫的真好。”老人樂呵呵地說。
戚瑤站在高高的門檻外,不敢踏入,一如當年站在新家門口時的惶然和生澀。
奶奶走後這麼多年,她從未夢到過。
以至於,太過清醒,瞬間就意識到,這是一場夢。
她太想念了。
生怕她的踏入會使這來之不易的夢境破碎。
半晌,老人放下試卷,緩慢地將老花鏡摘下來,目光直直地看向她,招了招手。
“瑤瑤啊,你再不來,奶奶就要走啦。”
戚瑤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一點一點,一步一步地往裡挪,直到那雙粗糙又佈滿皺紋的手時隔多年,再一次握住她的。
“太清醒了,不好。”老人看著她,喃喃道。
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尾掉下來了。
她從前也經常這樣說她。
好多個睡不著的深夜裡,奶奶坐在她床邊,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手臂,慢悠悠地講大道理。
說她要保持真誠和善良,要對自己喜歡的事情充滿熱忱,也要學會放輕鬆和開心,要學會為自己著想,不要總是那麼理智又清醒。
這些話,後來她記了很多年。
“我現在已經開心很多了,奶奶。”戚瑤
這樣說。
奶奶一下又一下地拍著她的手背,彎起眼睛,笑眯眯道,“我知道呀。”
“從前不讓你在冬天來看我,就是怕你會傷心。”老人摸了摸她的手背,粗糲的感覺從面板上擦過,卻異常的堅實和溫暖,好像是人永恆的後盾。
“你啊,一直心思細膩,又敏感,很多事情憋在心裡,不會跟別人說,奶奶最擔心的就是你啦。”
老人看了她好一會兒,依舊慈祥地笑著,輕聲說,“現在看起來,好像有人陪了。”
“是不是不會再那麼傷心了呀,瑤瑤?”
“要好好生活啊。不要節食,傷身體,多多運動,冬天穿得厚一點,不要老是讓奶奶擔心……”
絮絮叨叨的聲音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