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不同,青羽的安靜代表著一種絕對服從,像一眼望到底的白水,沒有多餘東西,而她卻時常一個人近乎發呆的站在角落,亦如深冬裡的一片寂雪,靜得幾乎要被塵世遺忘,那微微低掩的眼瞼下,總彷彿藏著千絲萬縷的愁緒,莫名就透出傷感來。
其實,她不知道,只要有她在的時候,他就會看她,看過很多很多次,好像從中尋找著什麼值得懷念留戀的東西,竟忘卻了那紅豔似火的梅花。
嫋嫋清風,破窗而入,她站在跟前,過肩垂落的長髮被吹得一陣一陣地飄起來,總在快要拂上他的臉龐時,又輕緩地憑空落下,宛如風中撲捉不到蝴蝶,帶著誘惑,若觸即離。
她的頭髮生得格外好看,一團雲絮似的,柔柔軟軟,黑而濃密,散發的馨香沁人心脾,便想著,如果不緊緊握在掌心裡,便會像流水一樣地滑走了。
封衣遙突然伸手,握住那一股長髮。
花以憐詫異,聽他淡淡地道:“不要亂動……”
——山谷中,女孩傍花而立,手撫辮梢,回首剎那,臉蛋上盡是嬌稚天真的笑容。
一下一下地撫摸著,亦如撫摸著曾經人柔軟的辮梢。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似乎身心正沉浸在往昔的回憶裡,將那柔軟的秀髮分成三股,開始由上至下,輕輕地編起來……一向緊抿的薄唇,此刻卻泛起淺淡柔和的笑意,動作慢極了,彷彿為心愛的人在鏡前梳妝,一生一世,傾盡生命的全部光陰,只願與她的髮絲糾纏著……透明乾淨的指尖在髮絲間流走過,又別是一番悽哀的滋味,斷不去,理了還亂……
不知他是覺得好玩抑或在捉弄自己,被揪住了頭髮,不得已,花以憐俯下身,與他眉目平齊,那丹渥的唇,挺秀的鼻樑,細微的呼吸觸拂在臉上……這就是讓自己記掛七年的人,近在咫尺,他卻已經認不出自己,忽然間便是痛徹心扉……
沿著面頰輪廓,編成一條細細完整的小辮子,封衣遙想象著她撫辮嬌羞時的樣子,竟與記憶中的人有七八分相似,但,終究也只是相似罷了……
他自嘲地想完,鬆開手,不受束縛的髮辮又一下子鬆散開,曾經用了心的認真,最終付諸流水。
他狀若無意地憶起:“上回我讓你繡的帕子呢?”
花以憐睫毛一顫,猶豫下回答:“還沒有繡好……”
封衣遙微蹙了眉:“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怎麼回事?”
花以憐落下睫,一副畏懼模樣:“我、我的手藝實在不佳,唯恐讓尊使失望,不如,還是交給青羽姐姐……”
封衣遙略不耐煩地打斷:“繡完再說。”
花以憐喉嚨如被噎住,頓了頓,怕把薄脆的瓷器弄壞一樣,小心翼翼地問:“一定……要繡梅花嗎?”
封衣遙目光古怪地望她一眼,只是“嗯”了聲,也沒多說。
花以憐袖子裡的手掙扎似的攥絞一起,彷彿有激動的情緒潛伏在面無表情的神容下:“尊使……為什麼會喜歡,紅色的梅花……”
封衣遙沒料到她問這個,視線轉向窗外一片梅林,那雙寂靜無波的眼眸,顏色一旦深邃起來,便會有種意外情深的感覺:“因為我的妻子,她……也很喜歡……”
聲音飄忽低緲,卻明明蘊藏著不可名狀的溫柔,甚至還有一些甜蜜的味道在裡頭。當時,他如是說著。
花以憐臉色蒼白,手指幾乎要掐斷。
妻子!他竟然稱呼那個妖女為“妻子”!
殘存的最後一絲希冀,瞬間破碎為淋漓泡影。
他對這個妖女,用情至深,更沒有想到,對方居然同自己一樣喜歡梅花,簡直是天大的諷刺!
花以憐冷冷地笑了,心臟痛得痙攣顫抖,似乎還有想壓抑又壓抑不住的怨怒,或許,她該殺了他的,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