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初以為自己聽錯了,後來又叫我重新說了一遍,隨即大笑:“你這個驢崽子,不錯,不錯,倒跟我年輕時候有幾分相似,哈哈哈哈……”他笑到最後幾乎直不起腰來。本來在一旁面無表情的竹竿子也忍不住捂著嘴偷笑了幾下。一瞧這對老小的神情,我知道自己肯定是猜錯了,頓時覺得不好意思,只好請他賜教。
竹竿子像早就等著我發問,拿出進門時讓我簽字的宣紙往桌上一擺,然後供起手縮回桑老大身邊,便不再多話。
“這種紙,叫雙飛翼。”桑老爺子指著兩張紙上的簽名說道,“是一門早已失傳的手藝。”說完提起毛筆,在一張空白的宣紙上落了幾個字。我立刻開啟手中的線裝名冊,果然看到了一排陡然出現的“天下為公”,與桑老爺子寫在宣紙上的墨寶一無二式。
“雙飛翼”固然神奇,我胡八一也不是被蒙大的。你以為這樣就能把我留住?老頭子似是讀懂了我的心事,又翻開其中一頁,指著一個用黑線框出來的名字說:“你不妨看仔細,他和其他人有什麼區別。”
我心想不就是名字嗎?就算是洋文又有什麼好稀奇的。它能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難不成這人姓王名八蛋?
桑老爺子一再要求,我不便推託,只好反覆揣摩,倒也瞧出一些細微的差別。這人叫“林聚水”,名字被黑線框得四四方方,小冊子上除了生辰,還標註了他的死忌,這小子死的時候正值青壯年,比我還小了幾歲。最特別的地方要數頁尾上的圖章,金底鏤空的模子,圖章上的內容看著有些彆扭,一時間只覺得似曾相識,卻說不出個所以然。
再看下去,又陸續找到幾個被框死的人名,年紀各不相同,卻同樣都有一顆金章敲在頁尾。我雖猜不透圖章刻文的含義,不過印在死人名字下面的料想也不會是什麼好玩意兒。
這桑老頭太愛賣關子了,稀奇玩意兒一個接一個地往外拋,卻又不肯透露其中關聯。自打進了‘一源齋’我一直被他牽著鼻子走,到現在連人家半個底都沒摸著,再耗下去恐怕也是多說無益。我就把小冊子擱回老人家面前,準備撤退。
桑老爺子摩挲著那個小本,有條不紊地說:“這些人,和你一樣都是能夠從我”一源齋“裡取走藏品的能人。不過,後來大多死於非命。”
我一聽就急了,《三項紀律八大注意》裡講明瞭不拿老百姓一針一線,我坐了半天連水沒都喝您半口,這帽子扣的忒大了點兒吧?
“老爺子,您說笑了吧?我胡八一白手來空手歸,您店裡的寶貝,半件都沒碰。這可是名譽問題,要不您搜我身得了,不帶這樣胡亂冤枉人的。”我邊說邊拉外衣拉鍊,桑老爺子止住我說:“你有所不知,我店中的規矩是‘貨挑人’。昨兒夜裡在內堂,‘虎威’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獨獨挑上了你,這就是你們的造化。這顆珠子現在已經是你的東西了,至於你要不要,拿不拿,那都是你的事情。不過打今兒個起,你名字下面就要敲上‘霸王印’此物不得轉讓不得過繼,只有等你撒手人寰那天,它才能有下一個主家。我們‘一源齋’在全球一共有二十四家分店,今後不管你走到哪兒都是我們的客。”
我一聽這是家奉行強買強賣政策的霸王店,心頭頓時燃起了一股無名火,面子裡子都不要了,撕開了臉皮說亮話:“桑老先生,說句您不愛聽的,這珠子再好我也不能要,外面有多少人等著我也不怕,我胡八一要走,除了毛主席他老人家,誰也攔不住!”
我與桑老頭撕破了臉皮無非是想讓他趕我走,沒想到他卻不生氣,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你這小子,若是早幾年叫老夫碰上,還有機會收來傳個衣缽,只可惜我年事已高,有心無力。你想走我也不願強留,只是命中該有的,你早晚還會回來便是。”
我對他這番毫無根據的預言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