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卻默契非常。
戰場上的人命如草芥,能救一條是一條。更何況是這般年輕鮮活的生命。
方君乾看著傷者那年輕率真甚至還有些天真無邪的臉龐,心頭怒火噌的一下躥上來!
居然把十六七歲的孩子留在戰場,這幫混蛋腦子進水了!
“誰是他團長,老子回去非剝了他一層皮!”
他的聲音又冷又硬,目光堅冷如鐵。
“少帥……”少年掙扎著,輕聲道,“您……您別怪團長。團長勸我走,是我主動要求留下來的。”
“啊,這?”怎麼都想不到他會說這句話,方君乾一下子愣在當場。
“我爹是福來鄉的鄉長,我娘是一個鄉紳的女兒,後來倭桑入侵南七省,我爸死於非命,我娘因不堪凌辱咬舌自盡了,還有堂弟、表姐、林叔、祥嫂……都死了。這麼大一個村子就我一個人活了下來。是躲在草垛中才倖免於難的。逃出來的那天起,我就決心一定要為我父母,為父老鄉親報仇。少帥,真的……真的謝謝你!謝謝你趕走了那些倭桑人,謝謝你為我們全村報仇雪恨!謝謝……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少年語無倫次地說著,眼淚從沾滿菸灰的臉上滑落,淚水斑駁。
“這次是我主動提出留下來的,團長命令我撤走,我死也不肯。少帥……你別怪團長。我……我實在不知道該去哪兒……家沒了,家人都死光了,我到哪兒都是一樣的,還不如扛起槍多殺幾個鬼子……”
方君乾喉頭滾動了一下,張了張唇。
不知如何,比起授勳儀式上官員貴族的阿諛奉承掌聲如潮,此刻面對這個失去父母、失去家園,最終不知自己該往哪裡去的孩子,面對那髒兮兮臉上的斑駁淚水,他更感到手足無措。
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任何值得驕傲之處,方君乾從沒覺得“南統軍少帥”這個頭銜是如此的虛偽,對在戰爭中深受傷害的千萬民眾來說,自己竟是如此無能為力。
一雙纖白的手握住他的緊攥的拳頭。
肖傾宇的手,手指長而細,有點像女子的柔荑。掌心冰冷,即使捂熱了,但只要稍稍鬆開,便會很快冷下去。
就是這麼一雙手,將自己的痛,自己的無助,自己的辛酸,牢牢地、溫柔地全部包容。
想起已經過世的母親曾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
“乾兒,在這個世上的某個地方,一定會有一個無論你是強悍還是軟弱,都可以完全包容你的人。
“一定會有……”
孃親,
方君乾看著面前白衣無瑕的肖傾宇——
我找到這個人了。
即使風吹雨打波瀾詭譎,只要他一直在我身邊,方君乾就有了最後的溫暖和力量。
只要有他在,方君乾就不會絕望。
金燦燦的陽光撕開天空的陰霾,驕陽從鉛灰色的雲層投射下耀眼的金光。
絕世雙驕攜手站在炫目的光圈中,幾隻鴿子從兩人的上空飛翔而過,宛如破開那層縱橫阡陌的光網,幾片潔白的羽毛撲稜稜飄落。
相視一笑,一眼看盡,繁華千年。
殘陽如血,塗滿了西天一片紫。
並肩走在空曠的街道上,呼吸著傍晚的涼風,方君乾思緒紛亂,久久出神。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無雙無聲一嘆。
看破書卷,仍看不破世間情為何物。
既然捨不得,放不下,斷不掉……就只好陪他一路走下去了。
方君乾……唉,怎麼說呢,總之就是個麻煩。
心頭不知是喜是悲,淡淡回了句:“你這麼讓人不放心,我怎麼走。”
宛如一把鹽灑在傷口處,方君乾痛了起來,彷彿那沉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