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東子一見劉海柱就伸手想摘他的斗笠:“從哪兒弄來的?”
“別動!”
“咋了?”
“腦袋被砸漏湯了,現在好像這玩意兒和腦袋長到一起了。”
“操,你不怕感染啊?!”
“沒事兒。”
“那你咋洗頭啊?”
“過去一直沒洗!”
“那你刮刮鬍子總行吧!”
“懶得刮。”
二東子顯然有點震驚,因為劉海柱一向是以乾淨出名,褲線從來都是筆直。就算是進了拘留所,劉海柱的鋪位肯定也是所有人裡最乾淨的。這劉海柱咋了?頭上捱了一下就變成邋遢大王了?
“你還真是埋汰!”二東子嘟囔了一句。
“收拾那麼幹淨有啥用?”
“那你把帽子沿往上提提啊!你這樣能看見人嗎?”
“能。”
劉海柱用斗笠擋住自己的眼睛應該是一種心理暗示,他不想讓別人看見他的眼睛,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的心事,傷心事。越是外表看起來強大的人,心中越是有個脆弱的孩子。
這仨人聊著聊著就聊到了蔫土匪被捅死、盧松和東霸天的決戰、東霸天跟陳白鴿結婚這些事兒上。與世隔絕了一個多月的劉海柱聽到了前兩個訊息時沒怎麼吃驚,但是著實被東霸天跟陳白鴿結婚這訊息給驚著了。
“咋了?柱子?”其實郝土匪跟二東子倆人聽到這事兒時吃驚的程度根本不比劉海柱小。
“沒事兒,沒事兒,那陳白鴿是我妹妹的同學,我妹妹說她小時候挺好的。”
“呵呵,大了可不怎麼好。”
“別說人家的事兒了,還是說說咱們吧。咱們咋也得有個營生吧?”劉海柱說。
“啥營生啊?張浩然幹那事兒我可不幹。”郝土匪說。
“誰讓你幹那事了?”
“那你說幹啥?”
“幹啥……”劉海柱也想不出。
不僅僅是劉海柱他們幾個想不出,那時候全中國的年輕人沒幾個能想得出的。只要沒工作,就是在家閒待著,呆得久了,自然就會呆出事兒來,打架鬥毆成了娛樂活動。張浩然這樣的人真是太鳳毛麟角了,但是,張浩然乾的似乎也不是什麼正經事兒。
“乾脆,咱們也去跑盲流去算了。”郝土匪說。
“我哥前年冬天出去跑盲流,現在還沒回來。當時說是去割葦子,可是我去了那裡找過他,沒人說見到過他。”
“……”郝土匪和劉海柱面面相覷。
“是生是死不知道。”
“那你還想找他嗎?”
“我這幾天就出去了,找他,順便把今年的活兒幹了,每年我都這個時候出去。”
“二東子,不是我說你,你非要幹這個嗎?”
“那我去幹啥?!”
“幹啥……”劉海柱又囈語似的重複了一次。
“幹啥?!你以為我想幹啊。”
“你家還缺錢啊,你動動手指頭錢不就來了麼?”
“我哥不要我的錢,說我的錢髒。”
“那他就去割葦子?”
“是我在家擠兌他,說他沒錢,他才去的。”
三個人長時間的沉默,不僅僅是因為劉海柱一不小心觸及了二東子的傷心事,更因為大家都覺得:賺乾淨的錢,挺難。
“那什麼,柱子啊,你跟張浩然打架憑啥不叫我?!”二東子岔開了話題。現在的對話有些太沉重,不岔開不行了。
“我叫你,你行嗎?”
“我操,我戳他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三個人一起大笑。
這大笑笑得實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