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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揉額角,嚷著「起高樓了」,忽然他凝視我,趨身子過來要吻我,我立刻說:「世球,你手下猛將如雲。」

世球立刻縮手,大方地說:「我不會勉強你。」

我很寬慰。

「你是吃醋了嗎?」

「神經病。」

「我念中學的時候,有個男同學早熟,他經驗豐富,與我說過,如果女孩子肯罵你神經病,對你已經有感情了。」

我們大笑。

第二日會議很有用很有建設性,皆大歡喜,大局已定,我們回去將做初步正式圖則。

世球說:「頭五年一定要賺回本來,跟著五年才有純利,這十年後資產歸回當地政府,最大敵人是時間。散會。」

我一定要到淮海中路去。

世球陪著我,在這條鼎鼎大名,從前是法租界的霞飛路上踱步。熱氣蒸上來,感覺很奇異,世球問我,有沒有可能,他父親同我母親,於若干年前,亦在同一條路上散過步?

他說:「從前國泰大劇院在這條路上,父親喜歡珍姐羅渣士,苦苦省下錢去看戲。他兄弟姐妹極多,而祖父是個小職員,半生住在宿舍裡,他童年很困苦。」

葉伯伯的一生與我父親剛相反。

「要不要買些什麼?」他問我。

我搖搖頭,我並沒有在旅行期間購物的習慣,通常是一箱去,一箱回,看見人傢什麼都抓著買就十分詫異。

「我同你去吃刨冰。」世球說。

與他去到戈壁他也懂得玩的門檻,環境真的難不倒他。

菠蘿刨冰既酸又甜,又有一股濃厚的香精味,不過含在嘴裡過一會兒才吞,倒別有風味。

「回去吧。」世球笑,「我們還要吃晚飯。」

女同事們還是去購物了。

助手給我看她買的一串項鍊。真的美,全用綠寶石串成,珠玉紛陳,價錢公道,陶陶最喜歡這樣的飾物,我見獵心喜,連忙問在什麼地方買。但時間已晚,店鋪已打烊。

幸虧助手取出另一條讓給我,我才有點收穫。

結構工程師找到一條絲披肩,流蘇足有三十厘米長,結成網,每個結上有一顆黑色的玻璃碎米珠,東西是舊的,但仍然光鮮,一披在身上,整個人有神秘的艷光。

我說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衣物,讚不絕口,不過不像是中國東西。物主很高興,告訴我,那是俄國人遺落在這裡的,說不定是宮廷之物。

我不敢相信,詭秘的古國,無論拾起什麼都有幾十年歷史,一張布一隻花瓶都是古董,而且儲存得那麼好,奇異地流落在有緣人的手中。

還有人買到鑲鑽石的古董表,只有小指甲那麼大,機器還很健全,只不知有沒有鬼魂隨著它。

我們這班蝗蟲,走到哪裡搜刮到哪裡,總有法子作樂,滿載而歸,我慨嘆地笑了。

深夜,世球說:「在這個古老的城市住久了,不知你是否會愛上我?」

我看他一眼,不出聲。

第二天清晨我們上了飛機。

回到家,弟弟立刻找到我,我連行李都來不及收拾便趕往醫院。

繼母眼睛腫如核桃。

我同她說:「他脾氣一直壞,架子一直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凡事忍著點。」

她拉著我的手,「切片檢查過了,是鼻咽癌。」

我頭上轟的一聲,如炸碎了玻璃球,水晶片飛濺至身體每一角落,都割在肉上,痛不可當。

啊,上主。

我握住繼母的手,兩人坐在醫院走廊長凳上,作不了聲。

過半晌,我撇下她去見醫生。

醫師很年輕,很和藹,總是安慰病人家屬:「對這個症候我們很有研究,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