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兄,這兩日暫且不要太過接近病患,只要在城門穏住情況即可。”她低聲叮囑,再道,“糧食和藥材運入之時,勞煩範兄把關,莫叫人渾水漠魚,偷斂橫財。”
範統疑看她,但沒有贅問,頓首道:“是,範某必會竭誠護城。”
路映夕抿唇淡然一笑,旋了身攀爬繩梯,輕靈矯捷地下了城牆。
侍衛與馬車正候著,皇帝佇立馬車旁,舉目仰望,神情戚然。
“皇上,回宮吧。”路映夕走近他,輕聲道。
“嗯。”皇帝抽回視線,淡淡點頭。
還未踏上馬車,兩人面色皆是驀地一沉。
路映夕輕輕嘆息,心下惻然。,南面遠處的山頭,燃起滾滾黑煙,可見又有一批病逝者被焚屍。
皇帝眸光凝滯,透著無法言說的沉痛悽然。
“皇上,從長計議。”路映夕婉言催道。
皇帝不吭聲,雙手猛地握拳,跨上馬車。無能為力!他從未覺得自己這樣無能過!
路映夕隨後上車,聽著馬蹄聲嗒嗒響起,低低說道:“人力微薄,但求無愧。”但凡人命,都是可貴,她不會再區分是哪一國的子民。
皇帝啞著聲啟口:“朕初登基時,屢有叛軍作亂,朕率兵親伐,從未吃過敗仗。但今日朕才知道,朕並不具備強大的力量,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之人罷了。”
路映夕靜默凝望他,找不到話語安慰。現在只是剛剛開始,暉城裡每日都會有人死去,最後必然是數以萬計。皇帝鐵腕處置了暉城太守及一眾涉案官員,但卻也挽不回事態。就算查出是何人投墜禽畜死屍於渭河,也於事無補了。
良久的沉寂,她望著他,輕言道:“皇上,兩日後,師父會帶領一些醫者前來暉城。”
皇帝倏地抬頭看她:“有多少人?”
“不知。”路映夕微微搖頭。她確實不知,只希望師父能儘量多帶一些玄門弟子前來。但她也知師父難做,斷無可能全數弟子傾巢而出。
皇帝半眯眸子,未置可否。她果然有法子朕繫上南宮淵,並且說服他出動玄門弟子,難道鄔國與霖國暗中聯手了?
見他眼中閃過銳光,路映夕心底無奈。若不是為了無辜百姓,她決不願意做多錯多。
皇帝垂斂了眼眸,靠坐著假寐冥思,眉目間始終籠罩著一層淡淡陰影。
……………………………
回到皇宮,馬車先送皇帝返宸宮,継而往鳳棲宮方向駛去。
堪堪到了前殿門外,就有一人從旁側石徑撲了出來,齊齊跪於階前。
路映夕蹙眉細看,不由驚詫:“賀貴妃?”
這一身素白、長髮凌亂披散的女子竟是賀如霜?
“皇后姐姐!”悽楚哽咽從喉頭逸出,賀如霜抬臉哀慼望她。
還未及回應,就見兩名太監慌忙追來,匆匆行禮,接著一左一右半扶半架地攙起賀如霜。
路映夕輕咳一聲,目光掃過兩名太監。
其中一名年長太監恭敬出聲稟道:“皇后娘娘,賀貴妃染病在身,奴才們奉皇上之命,伺候和看守著貴妃娘娘。”
“皇后姐姐,如霜無病……”賀如霜的嗓音柔弱破碎,滿面哀傷。
路映夕靜想須臾,淡聲道:“妹妹好生修養,待本宮得空,會去看望妹妹。”
“皇后姐姐,如霜只是想與姐姐說幾句話。”賀如霜身姿虛軟,臉色蒼白,難掩憔悴。
路映夕凝睇她,不難猜想被軟禁的這段日子她過得甚是慘然。
“你們先且退下,本宮與賀貴妃敘談片刻。”路映夕看向兩名太監,語聲含威,不容辯駁。
兩名太監猶豫地面面相覷,好一會兒才施禮退了開,到不遠處的遊廊下等候。